盤算間,一行人很快到了堂屋。
孟柯葆已經等在了那里,腦袋上纏了幾圈白布,跟沒事人一樣恢復了一臉笑容,
“寧大人可來了。”
寧如深瞅著他腦門兒,失憶似的問候,“孟大人這是怎麼了?”
“……”孟柯葆笑容顫了顫,幾乎磨著后槽牙提醒道,“磕了,被那院墻——寧大人真是貴人多忘事。”
寧如深恍然扶額,“喔對,我府上進賊了。”
孟柯葆差點氣厥:誰關心那個!!!
在人暈頭轉向間,寧如深已經相當賓至如歸地吩咐府中小廝去給自己拿了軟墊:
他可是受過杖刑的人,不能硌著。
===第15節===
軟墊鋪好,寧如深同緩過氣來的孟柯葆落了座。他弱弱地咳了兩聲,開門見山,“孟大人那日說的事……”
“喔,是是是…我們是要說這事。”
孟柯葆屏退了下人,又讓親信守住門口,這才清了清嗓子道,“下官是憐惜寧大人,不忍看明珠蒙塵,特意為大人指條明路。”
寧如深洗耳恭聽,“孟大人請講。”
“大人如今失了圣心,朝中唯有一人可助大人重登高位……”
“孟大人是指?”
孟柯葆深深看來,“自然是,相爺。”
寧如深神色微怔,“崔相?”
“不錯。有了相爺在背后指點,想必大人不日又可重獲圣恩。”孟柯葆老神在在地端起茶盞,“當然,若是大人回了御前,也得記得報效相爺的恩情才是。”
寧如深聽得驚嘆連連。
他還是第一次聽人把“安插棋子”說得這麼有情有義。
“敢問孟大人,這是崔相的意思?”
“咳。”孟柯葆移開目光,“有下官替大人說情,相爺定會答應。”
寧如深唇張了張:敢情演了半天,是你自個兒想拿他去和崔郝遠邀功呢。
他思緒一轉,故作為難,“這……”
大概是看他猶豫,孟柯葆加重了語氣,“寧大人可得想好了,你為耿尚書求情,在圣上眼里就已經是耿尚書一隊的人了。”
他瞇眼盯來,“如今耿尚書已經下獄,你說下一個會是誰?”
寧如深心說下一個不就是你們相爺麼。
他瞥見孟柯葆換了邊二郎腿,似透出幾分急切,干脆就閉口不言,望向虛空,“唔……”
來吧,我們慢慢熬。
·
寧如深在堂屋里磨皮擦癢跟人打了一下午太極,左右就是不給個準話。
孟柯葆終于繃不住了,起身拍案:
“寧大人,你可差不多一點!好好的康莊大路你不走,莫不是還想兩頭倒?”
寧如深撫著心口,嬌弱得不行,“唉…你這麼大聲我受不了。”
孟柯葆才是真的受不了了!
他目光左右一橫,立即有親信從兩邊站出來。
嚴敏眼看情勢不對,想要擋在寧如深跟前,卻被兩名強壯的護衛鉗住了胳膊。他急忙大呵,“你們想對大人做什麼!”
孟柯葆冷哼,“放心,下官什麼都不做。只是給大人充足的時間,一個人慢慢考慮。”
說完手一抬,讓人將怒呵的嚴敏帶了下去。
堂屋里只剩下寧如深一個人。
寧如深伏在椅邊咳得梨花帶雨,抬眸嗔怒般問,“大人這是何意?”
孟柯葆負手看向他。
跟前這道半伏的身形單薄伶仃,蘇芳艷色的衣袍都掩不住那副病容,手腕間的血管清晰可見。
如此孱弱的身子,簡直輕易就能拿捏。
孟柯葆放心了,轉頭出門前又看了他一眼,威逼利誘,“寧大人別不識好歹。否則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恐怕也沒人能欣賞了。
”
門嘭地一聲關上!
…
門外,孟柯葆甩袖而去。
身旁親信亦步亦趨地跟著,面帶猶豫,“老爺,那好歹是朝廷命官,真這麼關著?”
孟柯葆哼笑,“怕什麼。若是拉攏不了,便索性除掉,以絕后患。”
親信駭然,“若是被人知道——”
“蠢東西!就他那副身子,關上一天不吃不喝自己就撐不住了,也查不出端倪。到時候趁夜送回去,再推到新帝頭上……”
孟柯葆得意:正好可以離間功臣和新帝。
“好好把人看著,看他松不松口。”
雖然他現在更傾向于把人除掉。
孟柯葆又按了按后腦勺:哎喲,可痛死他了……
這該死的寧琛,說不定真是故意的!
·
堂屋里,寧如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
難怪故弄玄虛地非讓他來孟府。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倒是不擔心嚴敏。孟柯葆的目標在自己身上,只要他一時不給準話,對方就不會拿嚴敏怎麼樣。
寧如深翻了個身望向頂格,一手搭在腹上輕點著。
已經讓孟柯葆成功破防了,接下來該怎麼走呢……
他想著想著就出了神。
思緒正游蕩天外,突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落下——啪嗒。
寧如深翻身坐起:????
一枚小石子落到他腳邊。
寧如深默了默,抬頭往梁上一看。只見梁后刷地露出一雙眼睛,暗中觀察一般,“……”
兩人一上一下對望了會兒。
拾一正思考著該怎麼開口,就聽寧如深語氣復雜地輕嘆,“你怎麼到處偷?”
拾一,“………”
在尊嚴和使命之間抉擇了兩秒,拾一還是選擇了后者,翻身輕巧地落了下來。
他一身輕便的黑衣,蒙了半張臉。
距離近了,寧如深才發現那雙眼睛看著不過二十出頭。
他搖搖頭:
年紀輕輕,做了這行……
“這里不是我家,你隨便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