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就在這時走廊上燈光一滅,頓時陷入了黑暗。
柯文龍內心登時不好,緊接著保鏢不要命地將他一推,周圍頓時槍聲大作!
“小心!——偷襲!”
黑暗中只有槍口瞬間的火光格外醒目,柯文龍被保鏢死死擋在身后,只聽見槍擊如冰雹般在自己耳邊炸開。密集的槍戰只持續了短短幾秒,但對每一個人來說都像是經歷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緊接著,如同雙方都突然約好了一般槍聲突停,幾聲重物倒地的巨響從近處陸續傳來。
柯文龍心中一沉:他的人手折損了。
他還沒來得及根據聲音計算自己剩下的保鏢,就聽不遠處傳來電流滋滋作響的聲音,緊接著——轟!
大團明亮的火光從黑暗中爆發,赫然是配電房著火了!
“快跑!要爆炸了!”“快跑——!”
黑暗里頓時炸了鍋,誰都沒心思計較到底是那一方的子彈擊中了電路,混亂中每個人都在迅速往外沖。柯文龍被兩個親信保鏢一左一右夾著,順走廊狂奔而上,只聽身后果然傳來爆炸的轟然巨響,氣浪當即將好幾個人掀翻在了地上。
——媽的!柯文龍心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然而這時想什麼都無濟于事,兩個保鏢帶著他沖到走廊盡頭,柯文龍喝道:“上甲板!上去放救生艇,離開這艘船!”
保鏢立刻應聲答是,因為起火也不用電梯了,直接開槍打斷了安全門鎖,然后一頭撞進了樓道。
順著樓梯很快就能沖上甲板,柯文龍顧不得許多了,顫顫巍巍地被另一個保鏢扶了進去,怕后面的雇傭兵沖進來,還立刻關上了門。
結果腳剛站穩還沒緩口氣,就在這時,只聽黑暗中傳來一聲輕輕的——嗖!
最先沖進來的那個保鏢晃了晃,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誰在那里!”另一個保鏢立刻舉槍就射,然而下一秒子彈當空而至;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暫的痛呼,隨即重重栽倒在地!
事發實在太過突然,柯文龍驟然僵住。
這時突然頭頂光芒一閃,昏暗的應急燈終于亮了起來。
一個全身黑衣的年輕人站在樓梯上,手中拿著一把尚存硝煙的勃朗寧MK,槍口平平指著樓道中的柯文龍:“不許動。”
柯文龍死死盯著年輕人蒼白俊美的臉,半晌才咬牙道:“——方助理。”
外面爆炸的余波和慘叫聲、腳步聲、零星槍聲隱約傳來,如同一曲荒誕又催命的樂曲;船身在震蕩中微微搖晃,將柯文龍和方謹投在墻上的身影拉長,暗黃色的光照下顯得怪異不堪。
方謹居高臨下望著柯文龍,長長的眼睫在鼻翼邊投下一圈疏影。他眼底的神情是如此冷淡,連說話聲音都平靜無波,在這樣千鈞一發的關頭甚至有種突兀的凝定:“——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
連個疑問都沒有,這話就是平鋪直敘的陳述句。
不知為何此話一出,柯文龍反而鎮定下來了:“顧名宗都告訴你了?”
他肯定以為這一切都來自顧名宗的授意。
方謹也并不去糾正,只冷冷道:“誰告訴我的不重要,不過你為了把我弄去當血袋,利用高利貸強逼我父母,事后不成又放火殺害了他們……這麼多年來,就沒有夢見過他們來找你索命嗎?”
柯文龍握著拐杖的手驟然一緊,“這就是顧名宗告訴你的?”
方謹挑眉不語。
“那顧名宗有沒有告訴你,我女兒,我那無辜的女兒本來是可以順產好好活下來的?——顧名宗故意挑她臨產的時候對顧遠他父親下手,然后再把死訊告訴她,才讓她在驚悸之下突然難產!當時你母親就在產房里,只要抽血給我女兒她就能活,她本來不用死的!”
“你知不知道,你母親她本來就是我們柯家養大的,沒有柯家她早就沒命了!”柯文龍激動的聲音幾乎變調:“我們養大她讓她多活了二十多年,結果事到臨頭她卻貪生怕死,生生害了我無辜的女兒一條性命!你還有臉在這里跟我說?!”
方謹嘴唇微微顫栗,但聲線卻有種連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鎮靜:“這就是貪生怕死?”
“這怎麼不是?你以為我們柯家會免費做善事,要不是她血型跟我女兒一樣,為什麼我們要給吃給喝供她長大!”柯文龍大概是想起女兒,衰老的聲音中帶了微許哽咽:“我閨女還那麼年輕,她做錯了什麼就要死?她從小就嬌生慣養長大,我是一點苦都舍不得她吃的……”
方謹嘶啞地打斷了他:“那我母親做錯了什麼?給吃給喝就能買一條命,就能讓一個人心甘情愿為另一個人送死?”
“那是她該的!”柯文龍暴怒吼道:“你父母欠了她,活該給她賠命!”
外面的爆炸漸漸遠去,燈管爆裂、重物砸下的聲音連綿不斷,鼎沸人聲漸漸被越來越大的噪音所蓋住。
然而在這狹小的樓梯間里,空氣卻像在重壓下層層緊縮,逼得人連呼吸都難以延續。
“……那顧名宗呢,”方謹微微喘息,顫抖問:“顧名宗才是害死你女兒的真兇,為什麼你不找他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