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謹點點頭,大步跨過翻倒的椅子,在滿地槍戰留下的硝煙中向大門走去:“柯文龍知道顧家翻臉,肯定會先去控制室搶人質,然后搶救生艇逃走。顧名宗要在這條船上徹底解決柯文龍的性命,別讓他跑了。”
阿肯“是”了一聲,立刻招手下令自己的人跟上。
不遠處錢魁也正走過來,剛巧聽到顧名宗三個字,突然微微一愣。
——不會吧,怎麼突然開始直呼顧總的名字了?
他偷眼一瞥方謹的側臉,卻見他面沉如水,毫無表情,眼底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絲光。
不知為何錢魁眼皮突然跳了跳,似乎有種不安的預感從心里一掠而過,但當時緊迫的環境卻又容不得他細想,只得加緊腳步跟眾人沖出了滿地狼藉的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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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艘船上。
顧遠身體動了動,緊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蘇醒時有那麼一瞬間他意識完全空白,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整整過了好幾秒鐘他才漸漸恢復清醒,腦海里驟然閃過一些凌亂破碎的畫面。
雨夜,辦公室,他失去理智狠狠打到方謹臉上的一巴掌,以及滿地觸目驚心的鮮血……
……是方謹把他弄暈的,他要干什麼?
顧遠眼睜睜看著天花板,突然意識到房間在微微搖晃,緊接著發現臥室的擺設有點眼熟,既不是自己家也不是顧家本宅,而是——
顧遠腦海中隱約閃過一個不祥的猜測,猝然翻身下床,奔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觸目所及果然是蔚藍色的大海!
——方謹把他弄到本來應該啟程去接柯文龍的船里,然后開到了海上!
顧遠突然荒謬地意識到自己可能被綁架了,綁架犯竟然是他半個月前剛剛買了戒指想要求婚,想要白頭到老共度一生的人;而這個人不僅和他親生父親有著非常一般的關系,還用麻醉劑把他迷昏,然后帶來了茫茫大海中央。
顧遠微微喘息,片刻后用指甲用力掐住掌心,藉以痛苦讓自己勉強定下神來。
顧名宗和柯家關系不對,而這次竟然一反常態愿意邀請柯家上門,顧遠其實早就有點心存疑慮。只是柯文龍對此事態度異常積極,而且親自向他大力作保,顧遠才暫且按捺住了往深入里調查的想法。
然而,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顧遠畢竟是按太子標準教育了十多年的人,就算有柯文龍的保證也不會掉以輕心——臨行前他做好了一切安保措施,預防爆破、安排救生艇,精心挑選了最可靠的親信,甚至都打算好在上船前寧愿撕破臉都要令顧名宗派來的隨行人員解除武器;可以說是找不出任何紕漏的了。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下手的是方謹。
只有對方謹他是毫無防備的,也只有方謹,能輕而易舉就讓他當頭栽倒。
更可怕的是,在柯文龍親自上門拜訪顧家這麼敏感的骨節眼里,作為跟顧名宗關系……很不一般的方謹,突然下手把他迷暈,然后帶來這艘本應和柯文龍會合的游艇上,這其中暗藏的危險意味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難道顧名宗要對柯家下手,派方謹為第一枚棋子?
那麼方謹從一開始接近他,又是為了什麼?!
顧遠咬緊牙關,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如同被毒蛇狠狠咬下,鋒利的毒牙扎透血肉,毒汁混合著血液縱橫流淌,讓他痛得五臟俱焚。
然而在那痛恨中,又有一絲絕望的愛緩緩滲透而出,在腦海深處無聲而肆意地嘲笑著他。
——多麼弱小,多麼可笑。
他愚蠢的愛和熱情,也許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荒唐的笑話。
顧遠顫抖著呼出一口炙熱的氣,連鼻腔都被燙得發酸。片刻后他閉上眼睛定了定神,轉身想找點防身的東西好摸出去看看情況,突然瞥見床上被掀開的被子里,露出一個黑色的角。
顧遠走近一看,瞬間瞳孔緊縮——那竟然是一把槍!
是他隨身不離的勃朗寧MK3!
有誰會迷倒綁架了一個人,再算好時間讓他醒來,往他手邊放一把槍?
顧遠拿起MK3拆開彈夾,十三枚子彈填充得滿滿當當,槍膛里還卡著一枚首發彈,標準的高火力配置。他掂掂槍身,又試了下瞄準鏡,心說這是誰放在這里的,難道是自己的手下摸上船來看解救不成,偷偷藏把槍在這里給自己備用?
不可能,這也太蠢了,而且被發現的機率太高。
那難道是方謹?
上一刻才因為劇痛而痙攣麻木的心臟,此刻突然又飛快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希望,仿佛沙漠中渴到極點的旅人幻想著下一步就能遇見綠洲。
那隱秘又瘋狂的渴望讓顧遠簡直倍感諷刺,他用力深吸一口氣,狠狠把不合時宜的情緒都按了回去,持槍走到門口。
外面的情況可能很危險,但不管發生了什麼,他都一定要聯系上柯文龍,再親自找到方謹問清楚這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