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自己來。”
侍應生立刻點點頭,迅速退了下去。
“顧遠爪牙尖利,鋒芒過露,野心太甚。”顧名宗看著方謹,緩緩道:“這一點很像他母親家族,因此人人都說他子肖其父,其實完全不是這回事。”
方謹的眉心微微蹙起。
顧名宗卻隨手將木炭上的牛肉翻了個面,微笑著說:“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死之前沒人能動你,我死之后你也就走了,還用得著怕誰?”
他動作優雅地在滾熱的炭火上烤小牛肉,少頃又用銀質餐刀將其切割成兩塊,把更加肥嫩的半邊送到了方謹的盤子里。方謹道了聲謝,問:“我只是覺得照這樣說,您好像對顧遠和顧洋都不滿意,所以有點好奇罷了。”
“他們兩個都不行有什麼好奇怪的,說起來他倆還不如你像我呢。”
方謹一愣。
“可惜你沒投生成我兒子,怪誰?”顧名宗懶洋洋地叩了叩桌面:“——吃吧,別餓著了,牛排味道不錯。”
·
接下來一頓飯,顧名宗再沒說繼承人相關的話題。
方謹也沒提一個字——他知道自己剛才已經是踩著鋼絲在懸崖上走了一個來回。
顧家老牌財閥,黑白通吃,唯一也是最致命的問題就是掌權者春秋鼎盛,兩個兒子卻都已經長出了鋒利的獠牙。顧遠和顧洋兩個人都不是沒嘗試過把繼承人問題擺明到臺面上來,但每一次試探都以慘重代價宣告失敗,久而久之,顧家上下誰都知道了這是個絕不能提的禁忌。
正餐結束后,侍應生過來把空盤收走,又將來倒了兩杯紅酒。
“不好意思顧總,”方謹起身對顧名宗道:“我去趟洗手間。
”
顧名宗點點頭,誰知就在方謹站起來的剎那間,因為椅子沒有完全向后的原因,他身體重重地撞到了桌沿——
這餐廳講究情調,用的是比較輕薄有設計感的木質餐桌,被撞得瞬間歪了下,緊接著高腳玻璃杯整個翻倒,紅酒瞬間潑了顧名宗一身!
“對不起顧總!”方謹疾步上前:“這怎麼會……侍應生!”
顧名宗拿雪白的餐巾一抹,示意他不要緊。這時兩個侍應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立刻上前詢問:“怎麼了先生?”“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顧名宗西裝外套和襯衣胸前一大片酒跡,一邊起身脫下外套一邊道:“沒關系。我在酒店VIP層有個包房,你們過去拿件替換衣服過來……”
方謹站在顧名宗身后,后腰抵著餐桌,用身體擋著自己的動作。
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他袖口無聲無息落出一只手機,抓住后反手放到顧名宗的餐盤邊,緊接著迅速拿起本來被放在這個位置上的手機,滑進了自己的口袋。
一系列動作迅速輕巧,前后不過數秒,他已經起身離開了餐桌。
而在他身后,那只替換手機和被拿走的顧名宗真正的手機一模一樣,甚至連新舊程度都沒有任何不同。
“……找你們經理拿房卡。”顧名宗對侍應生道:“我不去了,你拿來我在這里換。”
侍應生立刻應了聲是,低頭匆匆離去。
“對不起顧總,我不小心……”
“沒事,”顧名宗輕輕松松道,“我衣服被你弄臟的多了去了。”
方謹神情僵了僵,顧名宗倒揶揄地笑了起來:“愣著干什麼——去吧。”
方謹一點頭,快步穿過餐廳走向洗手間。
他的表情看似如常,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可以看出他嘴唇抿得是那麼緊,以至于神情都給人一種罕見的凌厲的感覺。
他快步走進洗手間,反手鎖上了門,從襯衣后腰里摸出一塊薄薄的平板電腦。緊接著他用數據線把顧名宗的手機和平板相連接,打開破解軟件,開始迅速解鎖手機密碼。
——此刻時間非常緊張,連短短一秒鐘都是異常珍貴的。
顧名宗有好幾個手機,但今天去國際商貿會議這種場合帶的肯定是那個全不銹鋼壓紋的Vertu。當年方謹有一個完全同樣的機型,他用一整晚時間清洗和翻修外殼,然后在電子元件上做了個小手腳,讓手機反復閃現開啟畫面,卻無法真正開機。
顧名宗等他的時候可能會拿起手機開始刷郵件,但立刻他就會發現手機無法啟動。這個時候正常人的思維是重裝電池、反復重啟,很少會有人立刻懷疑這是不是自己的手機,然后開始仔細打量手機外殼。
方謹要的就是這個時間差。
九十秒后手機破解,進入系統,開始同步短信及郵件。方謹一動不動盯著屏幕上不斷翻涌的信息,平板電腦的冷光映在他鏡片上,有種無機質的鎮定和冷靜。
陸文磊藏身之處的線索必定在顧名宗的手機里。
他要通過這一點來切入局面,弄清顧名宗當初在幕后發出的指令是什麼,制止明達航運雪崩式的垮塌,以此重新拿回目前危急事態的控制權。
四分二十秒,同步完畢。
方謹把數據上傳云端,手機復原,緊接著將平板電腦用力一把掰碎。
喀拉數聲脆響,碎玻璃渣撒了滿水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