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塊,對她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
可人命關天,林敏芝雖然肉疼,卻也行動迅速的把錢一卷、兩個孩子一抱,摟進了三輪車里。
三輪車是林敏芝擺早餐用的,擦得干干凈凈。
上車前,林敏芝還灌了一個熱水袋,讓季眠抱在懷里。
車上有個小凳子,是平時季眠專屬的座位,如今小凳子變成了厚厚的毯子,季眠用力的摟著傅沉俞,小小的熱水袋擠在他們懷里,讓兩個孩子分享寒冷冬夜中唯一的熱度。
除夕夜的大雪還在下,一把斑駁破舊的大傘堪堪遮住兩人的頭頂。
去醫院的路很長,路上陣陣顛簸,把傅沉俞顛簸醒了。
他醒的很安靜,腦子仍是一團漿糊,視線模糊,看不清任何東西。
但是……好溫暖。
屬于小孩的奶香陣陣傳進他的鼻子,握著他肩膀的手很用力,像是怕極了他摔在地上。
好久沒有被抱得這麼緊過,仿佛被人放在了心尖上,傅沉俞的思維甚至是茫然的。
他……得救了嗎?
“冷……”
傅沉俞鼻子一酸,明明已經得救了,他卻比剛才在雪地里的更委屈。
季眠聽見弱弱的聲音,想要回復他,結果死無全尸的下場、葬身大海的結局,傅沉俞嘴角薄涼的笑,狐貍似彎起、不帶情感的雙眼,如同恐怖片一樣飛快的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他瞳孔因為驚懼瞬間收縮,摟著傅沉俞的手也瞬間僵硬了。
好半晌,季眠因為恐懼而加速的心跳慢慢的趨于平靜。
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將熱水袋全部塞到傅沉俞的懷中。
雪還在下,去醫院的路白茫茫,漫長無比。
可是,傅沉俞從這一路開始,再也沒有感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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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送來的早,再晚一點,孩子可能就沒了。”醫生道:“先掛個點滴退燒,你先去交個費用吧。”
林敏芝聽到這個結果,松了口氣,嗓子眼兒的心臟也落到胸口。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林敏芝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她是大人,能抗餓,季眠就不行了,他餓得前胸貼后背,雖然肚子叫的震天響,但卻乖巧的坐在輸液室的凳子上,一言不發。
林敏芝可舍不得自己兒子挨餓,她問醫院的護士借了個小廚房,又問她們買了點米,給季眠煮了一碗粥。
由于食材有限,她只能在白粥里放了點兒細碎的肉末,以及切好的小蔥和姜沫,打了一個雞蛋進去,慢慢地熬著。
不一會兒,白粥就變得極為濃稠,香味在小小的輸液室飄散開。
林敏芝吹了吹粥,讓季眠等粥涼了再吃,自己則是先去給傅沉俞繳費。
季眠捧著粥小口小口的吃,不一會兒,粥的香味勾醒了饑腸轆轆的傅沉俞,他“唔”了一聲,慢慢睜開雙眼。
醫院白色的天花板映入雙眼,然后是輸液瓶。
傅沉俞轉過頭,看著讓自己醒來的“罪魁禍首”——床邊坐著的季眠。
空氣忽然沉默下來,兩人相對無言的看著,傅沉俞優秀的記憶力一下讓他想起眼前的人是誰。
和他在同一個班里的,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
好像叫……眠眠。
是他救了他嗎?
傅沉俞記得那雙眼睛,在他暈過去的一瞬間,那雙眼里盛滿了自責和擔憂。
普通的五歲小孩不會想太多,但天資聰穎的傅沉俞卻心有疑惑,他和季眠毫無交集,為何季眠會自責?
而現在……為何他的眼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他害怕自己?
“咕咕——”
傅沉俞肚子的叫聲打破了沉默。
到底只是個孩子,雖然想得多,但卻抵擋不住饑餓。
只是,他的自尊不允許自己開口討食。
于是,傅沉俞漸漸側過臉,只留給季眠半張被劉海遮住的側臉。
季眠看見眼前這一幕,心里默默吐槽:不愧是大佬……對待救命恩人竟然如此無情。
不過,這不在季眠的意料之外。
原著小說就提到過,傅沉俞就是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
就連他的白月光蘇珞瑜,一開始企圖溫暖他的時候,也被傅沉俞拒絕、奚落、嘲諷了無數次。
最后,在蘇珞瑜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傅沉俞終于意識到了蘇珞瑜不是可憐自己,而是真的想要對自己好,這才解開心結,接受了蘇珞瑜。
白月光尚且如此,他一個炮灰替身還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嗎?
季眠心中卻慶幸,這樣也好。
自己已經冒險救了他,如今兩人產生了交集,讓他又怕又擔心。
那可是會殺了自己的人!
如果傅沉俞能夠對他不屑一顧,“忘恩負義”,把他忘得一干二凈,那就再好不過了!
“咕咕咕咕——”
傅沉俞的肚子響的更厲害,側過去的半張臉,頭發下露出的耳尖,微微發紅。
季眠:……
“我叫季眠。”最后,季眠開口,脆脆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你肚子餓了嗎?”
傅沉俞沒說話,季眠知道,大佬是不可能主動示弱的。
自己如果跟蘇珞瑜一樣給他東西吃,估計傅沉俞會當場掀了碗。
如今敏感自卑的大佬,恐怕會把一切的關心都當做施舍與可憐。
白月光的巧克力都被扔到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