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他終于要康復了。
可笑還沒揚起來,又僵在了臉上。
17歲……16歲……
他的年齡依舊在不斷的變化。
他便開始經歷,如同噩夢般循環往復的人生。
從零歲到百歲,從百歲到零歲,再到百歲。
他最厭惡自己變成嬰兒的時候。
因為他什麼都做不了。
有次從零歲到一歲,經歷了一個星期,他險些要餓死。
他爬著從那雙發了霉的彈簧床上爬了下來,摔在地上,地上那個他兩歲的時候摔碎的碗還沒有來得及打掃,那些碎瓷片便狠狠的刺入他的身體里,他便拖著這個被扎的鮮血淋漓的身子繼續去尋找吃的。
他爬到凳子上。
然后摔了下來,這一下有些狠了,他被摔暈了過去。
醒來之后他便繼續爬,又摔了,他滾著滾到了桌子腿邊,磕得渾身青紫。
他終于拿到桌子上的牛奶時,整個人都餓得發暈,他終于喝完了牛奶,卻發現牛奶似乎已經過了期,他差點兒死掉。
他經歷過無數這樣痛苦而絕望的時光。
但他每次都一個人挺過來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那麼一天,星哥會撩起他的衣服,溫熱的指尖觸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然后一臉心疼的問他說:……很疼嗎?
只這一句話,際修便覺得受過的所有委屈和苦難都不值一提了。
那些痛苦全都煙消云散了。
“不疼。”
他對星哥說。
他咧著嘴,想給星哥一個笑。
可卻因為好多年都沒有笑過了,他笑起來奇奇怪怪的,有些僵硬。
李破星看著眼前這個小孩,小孩在對他笑,笑得很勉強,卻能看出來是盡力的想要對他笑的。
小孩明明是在笑著,眼淚卻從漂亮的大眼睛里一點一點掉了下來。
李破星心里忽然覺得有人在狠狠的撕扯著他的心臟,然后又用細細的繩子把他的心臟一點點勒緊了,疼得他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李破星拿著棉簽去給小孩受傷的位置消毒的時候,手幾乎是顫抖著的。
“疼的話就說,我上藥的時候會輕一點。”李破星說。
小孩搖了搖頭,乖乖的說:“沒事兒的,我不疼。”
“……你可以疼。”
李破星伸手摸了摸小孩柔亮而又漆黑的發,聲音都啞了:“……你可以說你疼。”
你可以說你疼。
你疼的話可以叫。
你可以哭,可以鬧。
你不用那麼乖,也用不著在想哭的時候笑。
給小孩的膝蓋上完了藥,小孩子原來的長褲子便容易摩擦到傷口,李破星便找了件李宇宙的大褲衩給小孩穿上了。
和李破星身上的還是同款。
李破星又問了小孩很多事情,比如說那些傷痕是不是他的爸媽打的,他父母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這兒出現?家到底在哪?
可小孩卻只是搖頭。
李破星想著,小孩一定是因為很害怕他的父母,害怕自己再把他送回去,便嘆了口氣,摸著他的頭說:“……算了,明天再說。”
現在天晚了,那群吃白飯的帝國政府警察基本上都不受理這種家庭案子了。
而且小孩還受了傷,受不了太大的折騰。
“出去找李宇宙玩吧。”
小孩點了點頭,轉頭就準備出去。
李破星看見他走路的姿勢才想起來,他腳上還受著傷,崴了,走路的時候一定很疼。
……這小孩,真的是什麼疼都往肚子里咽。
李宇宙是那種手上破了點皮都要嚎著讓全世界知道的人,李破星第一次遇到這樣不言不語不喊疼的小孩,簡直心都要碎了。
他心中又隱隱約約覺得,小修小的時候,可能就是這個模樣吧。
李破星嘆了口氣,然后蹲下身子把小孩從地上抱了起來。
小孩整個身子都僵了,就好像是第一次被人抱起來一樣,又驚慌又無措,兩只小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放心,不會把你摔了的,如果害怕的話就抱著我的脖子。”李破星說。
小孩僵著身子轉過頭看著李破星。
他眨了眨眼。
白嫩的小臉和耳尖都變得紅撲撲的。
然后他很慢很慢的伸出小手,虛虛的攬在李破星的脖子上。
可是從屋里到院子,只不過是幾十步路的路程,際修脖子還沒摟熱,李破星就停了下來。
李宇宙正坐在他爸爸的躺椅上,拿著平板在那玩,看到李小休回來了,他從躺椅上跳了下來,給李小休讓位:“你受傷了,你坐這兒吧。”
李破星把懷里的小孩小心翼翼的放到搖椅上。
然后站起身子說:“你們在這兒玩,待會做好飯了我叫你們。”
李破星回去之后先把剛剛拿出來了醫療用品放回了原處,然后又把拿起椅子上小孩的衣服,想要把它疊好。
李破星原先是不修邊幅的,東西也是用到哪兒放到哪兒,從不知收拾更不知放回原處。
他住在哪里哪里變一團糟,可5年過來,家里只有他一個大人,他也慢慢的學會怎麼去收拾東西了,畢竟這些東西他不做,總不會再有什麼人幫他做了。
可李破星去疊那小孩的褲子時,忽然掉出來了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