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小游,你怎麼會一個人呢?”祝時序擁著他說:“我會陪著你,再發病了就再換一次腺體了,或者五年十年過去,有了更好的醫療方案,我既然說過了管你,就會負責到底。”
“負責到底?”懷里的小貓突然笑了一聲:“可你的陪伴是有時限的,不是嗎?手術一結束,你就會像我的爸媽一樣永遠消失。”
祝時序在聽到“時限”兩個字時就心頭一凜,慌亂地把他抱出來,“你說什麼?還是誰和你講了什麼?”
游京看了他兩眼,苦笑著垂眸:“沒有人和我講,但這并不難猜。”
“我確實不了解你們有錢人的生活,但也不會蠢到相信一個陌生人不僅幫我找腺體、負擔手術費、全程陪同治療卻一無所圖。你看著我時的眼神總是很愧疚,我猜,你曾經利用過我,對嗎?”
“是為了救你弟弟?除此之外你沒別的軟肋了。”
“我聽說他和季醫生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只有季醫生才能治他的病,而在星言和季醫生結婚的第二天,就有人答應幫我尋找可移植的腺體,再然后,你就來了。”
祝時序瞳孔驟縮,渾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好像一把隱形的閘刀正懸在頸后,聽他一字一句慢慢道:“所以我猜測,你曾經用我的命來威脅季醫生救你弟弟,沒錯吧?”
祝時序猛地站了起來,比他十幾歲時第一次商業談判失敗了還要恐懼:“小游你聽我說——”
“沒關系。”
“什…什麼?”
游京看著他的眼睛:“我說,沒關系,我并不怪你。如果沒有這件事,我連活下去的機會都不會有。”
即便這個機會,他并不想要。
一個月之前,他對祝時序來說完全是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利用起來毫不手軟,這無可厚非。
一個月之后,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沒有多親密,祝時序對他所有的好和關照都建立在愧疚和補償的基礎之上,那并不是疼愛,只是有錢人稍微分出一點時間和金錢來彌補自己曾經做過的荒唐事。
游京在見到祝時序的第三天,就想明白了這一點,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砍了尾巴送出去。
“為什麼?”
祝時序已經冷靜了下來,垂眸問他:“既然你知道了所有事為什麼從來不問我。”
游京眨了眨眼,轉頭望向窗外時眼尾滑了一滴淚出來:“我怕我問了,你就再也不來了……”
“哈。”祝時序苦笑:“那尾巴呢?那不是你的遺物嗎?這麼重要的東西干什麼要送給我這個人渣!”
小貓抖了抖耳朵,哭著說:“因為我沒人可送了……”
“爸爸媽媽生了新的健康的孩子,他們不收我的東西,嫌晦氣……可我不想連遺物都沒人要……”
怎麼會有人孤到連用自己的尾巴換來的祝福都無處可送呢?可游京轉念一想,留著個死人的東西還要不知情地戴在身上,確實挺晦氣。
他抹了抹眼淚,和祝時序說:“對不起,我不該自作主張,你把尾巴還給我吧。”
祝時序把那條毛茸茸的尾巴墜子拿出來,“你要把它收回去?”
游京點頭,伸手來拿,祝時序不給,把手臂抬高。
小貓咪的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滑了出來,啞聲低喊著:“還給我啊,你既然嫌棄它那還留著干什麼,沒人要就沒人要了,我把它帶到棺材里保佑我自己。
”
他踉蹌著起身來搶,祝時序胳膊一圈就把他抱進了懷里,抬手攏住他的肩膀,懷里的身體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連最小號的病號服都撐不起來。
“放開……唔……放開我……”
游京手腳并用地掙扎著,用力到尾巴和耳朵都在顫抖,眼眶里的水全都被震了出來,一串一串往下滑。
祝時序強勢但溫柔地擁住他,張了張嘴巴,說:“那天是我第一次變成熊貓哄人。”
游京停下動作,像被定住了似的僵在那兒,呆愣地轉頭望他:“你說……什麼?”
祝時序又重復了一遍:“除了陪我弟之外,那天是我第一次,變成大熊貓去哄人。”
“和你們看到的不一樣,我其實并不喜歡自己的本體,因為熊貓小時候的戰斗力太差,又胖得像顆球,誰看了都想踢一腳,拍兩下。我因此受過很多屈辱,所以如非必要,絕對不會變回去。”
他閉了閉眼,扯過被子包住懷里的人,擦掉他眼尾的淚,“這些事我沒和任何人說過,我也從來沒有對我弟以外的人好過。”
“我是個商人,十八歲開始當家,僅有的那點悲憫之心早就在爭權奪利中磨沒了,別人再可憐再悲慘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呢?我沒有必要去管。”
他說著皺起眉,頂著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說:“可見到你的第一天,我給自己定下的所有規則和信條就全都拋之腦后了,你光是掉兩滴眼淚,都快要了我的命了。”
如果是一個月前,有人和他說:他會為了哄一只小貓咪而變回本體,給人摸給人蹭,甚至抱著小貓哄他睡覺。
祝時序絕對會當場把那個人踹出門去。
可這不可能的一切都在碰上游京后真實地發生了,甚至祝時序那天哄完人走出病房時整個人都是飄的、懵的、渾渾噩噩一頭亂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