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早就遭不住他了。
一次又一次趕不走,其實是一次又一次不想趕。
扇面提好了,他放下筆,拿起來在鼻尖扇了扇,遞給宋承歡做禮物:“許個愿吧,好歹過生日了。”
宋承歡去握他手的動作一頓,呼吸登時哽住:“不許。”
“我不許。”他又重復一遍,“許了也不沒用,許了也不能成真,我不想靠老天爺,我只靠我自己……”
“許一個吧。”徐云轉過頭來,終于對他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嘴里說的話卻是:“用不著老天爺,我來幫你實現,等我……等我走了,你要什麼愿望我在下邊都幫你實現,好不好?”
人魚擁有淺顯地預知生死的能力,他能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這幾日尤為明顯,或許就在今年,甚至下月。
宋承歡聽不了這話,瘋了似的把他勒進懷里拼命搖頭:“別說了,算我求你,別說了……饒了我吧……”
他感覺自己要死了,被心臟豁碎的劇痛活活疼死,從見到徐云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人活不長,可心理準備做了六年,宋承歡還是沒法逼自己接受。
他死也放不下手。
徐云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瀟灑,他第一次在宋承歡生日時流了淚,轉身回抱住他,吻著他,哄著他,字字泣血地喊他名字:“承歡……你還不明白嗎?”
“不是我不說、不提,就不用死了……這條線已經埋到我脖子上,你留不住我了……沒人能留得住我了……”
他又要趕人走了,連話都不用說出來宋承歡就知道他下一秒要干什麼:推開自己、轉身上樓、不吃不喝絕食三天,用盡一切手段逼自己離開,再跑到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不聲不響地等待死亡。
這本是貓咪該干的事,他一條小魚如今也學會了。
宋承歡不會讓他得逞的,他已經打定主意只要徐云敢推開他他就直接把人綁起來,綁到他死,綁到自己死。
卻沒想到下一秒那雙柔荑般的手突然圈住自己的脖子,一條冰冰涼涼的絲帶系了上來,絲帶中間墜著一顆漆黑圓潤的鈴鐺——徐云用自己僅剩的幾枚還算健康的鱗片,做給他的鈴鐺。
剎那間,人和風都靜止了。
宋承歡絕望地瞪大雙眼,干裂的嘴唇拼命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疼得心如刀絞。
可徐云卻還在笑,眼淚涓涓滑過勾起的唇角,他躺在人懷里,溫柔地抬手撫摸宋承歡的每一寸眉眼,水藍色的眼眸里是無盡的眷戀。
他吻著人的唇瓣說:“我為你制衣,一輩子就這一回,愿我的承歡后半生平平安安,承歡安年。你收了我的禮,就忘了我這個人吧……”
“不要、不要……”宋承歡拼命搖頭,照著他的嘴唇狠狠撕咬上去,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歇斯底里地哀嚎:“我不要……我不要……”
他泣不成聲伏在人身上,雙膝跪地卻不知拜誰,只能用盡全力抓著徐云的手,卻怎麼都抓不住。
“我只要我的魚……”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我的魚……為什麼不給我……為什麼我許了六年愿,就是不給我……”
“云兒……云兒……”
“別再飄遠了……留在我身邊吧……”
悲戚的哀叫被珠簾掩了一半,剩下一半淬煉成刀。
那晚田水巷的花徹夜難眠,它們聽著一只叫承歡的小貓用淚水淹沒了一場怎麼都抓不住的春天。
第52章 小季的嫁妝
一周后,季臨川蜜月假結束的前一天晚上,徐云的大禮如期送到。
小beta和黑貓都沒有上門,直接叫的同城閃送送到了祝家別墅,巧的是來送貨的還是祝星言的熟人——那只因為體型太大而交不到朋友的小象。
半月不見,小象已經學會了化成人形,七八歲孩子的個頭穿著一身酷酷的工裝,怯生生地縮在爸爸身后,眨著一雙烏黑透亮的圓眼睛好奇張望。
祝星言遠遠看去一眼就認出了他,倒不是因為氣味或者別的什麼,只是因為男孩兒頭頂的大象耳朵還沒消。
那兩只耳朵比他的頭還大,像蒲扇一樣支棱在頭頂,忽閃忽閃的好像帶了米老鼠的耳朵發夾,特別滑稽。
最搞笑的是男孩兒還沒適應自己的人形,因此一點都不覺得這對大耳朵特殊,不停地動著耳朵扇來扇去自己玩,這麼一會兒已經用耳朵抽了他爸四個嘴巴子了。
名副其實的“大耳光”,還每一個都特別響。
眼看著爸爸要發飆,男孩兒趕緊伸手把自己兩只耳朵一左一右攥住,閉著眼睛大聲道歉:“對不起爸爸!我下次不扇你耳光了。”
他爸給氣笑了,捏著小象的鼻子數落:“你還想有下次?下次你還這麼扇我?”
象被問住了,遲疑兩秒后怯怯道:“下次我輕點?”
象他爸:“……”
祝星言和季臨川在旁邊看得直笑,尤其祝星言,瞇著眼幸災樂禍的樣兒要藏不住了。
小象聽到他的聲音好奇地望過來,看看祝星言,再看看他的熊耳朵,怎麼看怎麼眼熟,莫名就覺得親近,躍躍欲試地想要過去又不太好意思。
直到祝星言蹲下來從口袋里拿出一把竹子果凍,捏捏他的耳朵道:“真不認識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