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臨川卻知道,他只是變著法地想讓自己自信起來。
蝴蝶身上再微不足道的一個優點到他嘴里都能被夸出花來,明明是那麼丑陋可怖的口器他也能寫個五百字小作文吹得天上有地上無。
滿口甜言蜜語的背后,是祝星言小心翼翼的愛與珍惜。
季臨川一顆心都要被他燙麻了,揉化了,他把小熊放平在自己腿上,給他揉撐得圓鼓鼓的小肚子。
祝星言立刻舒服得嗯嗚嗯嗚叫起來,朝天翹起四只爪爪,像只四仰八叉笨笨咔咔的小王八。
“所以那三只小柴犬就是干媽的孩子?”
“是。”小熊把被毛衣蓋住的翻譯器揪出來,說:“干媽是一只垂耳兔,她的先生是東北虎,兩人是從農村來到城市打拼的,婚后很久才有了孩子,就是那三只小柴。”
他找出自己的手機,雙爪舉著湊到季臨川面前,手機壁紙就是一大一小兩只熊貓身邊圍著三只胖得像球一樣的圓頭小柴犬。
“可愛吧,他們是三胞胎,兩個哥哥一個妹妹,每個都長得虎頭虎腦的,毛毛上還有花紋呢。”
季臨川敷衍地“嗯”了一聲,視線只在柴犬身上停留了一秒,就立刻鎖定到照片中斜叼著根細竹枝像gai溜子一樣坐著的小熊身上,“沒有這只純色的可愛。”
祝星言靦腆地瞇眼笑:“嘿嘿,那確實比我差點,但我不是純色喔,我可是最時尚的黑白配誒!”
季臨川哭笑不得地拉了個長音,抬腿顛了顛小胖球:“嗯,知道了,你是時尚小熊,繼續說。”
祝星言接著講:“當時歹徒綁架了一個班的小朋友,十三個孩子,爆炸發生時我離他們最近,飛撲過去救下七個,其余六個重傷,我們一起被送到了醫院。
”
“那天的情形特別混亂,我沒多久就昏迷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還是祝大熊告訴我的。”
話音在這兒頓住,小熊貓抿了抿唇,低下頭捏著自己的小肚子,像是接下來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說。
季臨川卻突然懂了,“那些孩子的家長并不都是感激你的,對嗎?”
祝星言沒有抬頭,沉默良久才開口。
“應該說,他們都不感激我。”
十三個孩子,七八對家長,他們都不知道祝星言的身份,只以為他是個長得稚氣的隨行翻譯官。
七個被救孩子的父母表面上對祝星言感恩戴德,滿口稱贊,又要給他送錦旗又要給他送水果的,可一聽到他的手術費用高昂還要請國外的專家就忙不迭推脫責任——
“醫藥費不用我們出吧?”
“您也看到了,家里實在困難我們是有心無力啊。”
“話也不能這麼說,他確實是救了我們的孩子,但他就是干這個的不是嗎?為人民奉獻難道還求回報嗎?”
甚至爭吵中有家長被明事理的路人懟了幾句落了面子,直接在祝星言的手術室外大吼大叫:“又不是我們逼他救人的!又不是我拿刀刮了他的腺體!你怎麼不說是他命不好就該有這一劫呢!”
另外六個重傷孩子的父母更不消停,他們聽說有的孩子獲救了毫發無損,而自己的孩子卻被送進手術室里受苦受難,頓時對祝星言心生怨懟——
為什麼偏偏不救我的孩子?
不是說他是什麼比賽的冠軍嗎?很厲害嗎?這麼厲害的人怎麼連個孩子都救不了呢!
如果我的孩子出事了他怎麼負責?
你們為什麼要派這麼不專業的人去救援!
這些聲音像蜂巢一樣“翁”地散開,瞬間填滿了狹窄的走廊,走廊盡頭的手術室外“搶救中”三個字的燈牌還閃爍著慘白的熒光,獲救兒童的家長就“迫不及待”地吵了起來,就在秦婉和祝時序面前。
醫生和護士根本攔不住他們,呵斥他們閉嘴也僅僅只能安靜個幾分鐘,爭吵就會再次爆發。
他們不斷地用尖酸刻薄的話攻擊祝星言,以減輕自己的責任和負罪感,又直白怨毒地抨擊祝星言能力不夠,才會“廢物”到讓自己的孩子受傷。
而他們做這些事時說這些話時完全沒有想過:祝星言自己也是一個孩子。
還是一只年僅十五歲都沒來得及進入發育期的小熊,卻為了救他們的小孩兒奄奄一息地躺進了手術室里。
祝時序和秦婉都沒有作聲,他們冷漠地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這一場鬧劇,只覺得心寒和諷刺:原來我們家的寶貝豁出命去救的就是這種人渣敗類的孩子。
值得嗎?
一丁點都不值。
祝時序聽不下去了,秦婉也把眼淚哭干了,一張張病危通知書和祝星言在手術室里反復疼暈又疼醒的慘叫把他們折磨得幾乎崩潰。
有小護士來給受了輕傷的救援人員輸液,輸液架是鐵的,三角尖端特別鋒利。
祝時序看了一眼,站起身拎著架子就走向了那群家長,他要讓這群土匪無賴立刻閉上嘴。
一個絕望至極的哥哥什麼事都干的出來。
祝時序當時已經幾近失控,他瞪著赤紅的雙眼,緊攥著鐵架子的手臂暴起一根根如金屬絲一般暴戾的青筋,邁出的每一步都裹挾著攻擊性十足的alpha信息素,仿佛要把眼前這幫無恥的垃圾統統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