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寶貝小熊長大了。
季臨川第一反應是遺憾——自己許諾過陪他長大,卻陰差陽錯間缺失了他大部分的人生。
緊接著又有絲絲縷縷的落寞——原來即便沒有他的陪伴,那只小笨熊也長成了最美好的樣子,或許他從始至終都是最無關緊要的那個。
而身后的祝星言……
他已經在向老天爺打聽去往另一個星球的船票啦!
身體石化當場,靈魂宛如出竅。
祝星言在感覺到渾身清涼的那一瞬間直接臊得爆炸了,大熊貓炸成了無數只小熊貓,七零八落碎了一地,然后重組起來再炸再碎。
如此反復循環個十幾次他才九死一生般找到一絲呼吸,想象自己掐著人中一頓吸氧,好不容易穩下心神準備抓過衣服把自己裹成木乃伊,卻在轉身的那一剎那眼見著自己雙手變爪!
“啪嘰”一下,他又變回了熊貓,還結結實實地在地上摔了個屁股墩兒,摔得頭暈眼又花。
這次不是累的,是嚇的。
祝星言:熊貓臟話。
季臨川自覺不去注意身后的動靜,只安靜等著他叫自己,可過了大約兩三分鐘身后也沒有一點聲音,他疑惑地轉過頭,發現人沒了?!
“星言?”他抬眼望去。
話音剛落褲腳就被人拍了一下,季臨川低下頭,看到小熊貓從桌子底下垂頭喪氣地走出來。
“嗯嗚……”在這里。
“怎麼又變回去了?”
祝星言不太想解釋,爬到椅子上耷拉著腦袋站著,如果可以他真想找個地縫把自己給埋進去,永遠都不要再看到季臨川了。
為什麼能有人倒霉到一天之內出這麼多丑呢?
先是偷窺被抓包,然后又偷吃零食被看到,最后居然直接在未婚夫面前撅著屁股赤身裸體了……
祝星言覺得自己現在完全可以去豆瓣社死組投稿了,不,不對,有可能季臨川會比他還先投稿,題目就叫《訂婚兩年還能離嗎——我那丟人的怨種未婚夫》。
季臨川會不會覺得他腦子有病……
小熊貓極為崩潰地長嘆了半口氣,剩下半口還沒來得及嘆就被捏著后頸皮提溜到了桌子上。
一人一熊大眼瞪小眼。
季臨川的眉眼依舊冰冷,像是掩埋在積雪下經年不化的凍土,透著若即若離的溫度。
“人形和動物體轉化有困難?”他問。
不怪他冒昧,二十歲還控制不好本體轉換的omega實在太少見,像是還沒分化完全。
再聯想到他每月都要來醫院看病……季臨川有些擔心他是不是得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重病。
但祝星言不可能知道季臨川在想什麼,他每次被問及類似這樣的問題時都只有羞愧。
如果可以,沒人想做個連人形都維持不住的廢物。
他拖著這樣破爛的身體,根本就沒有談情說愛的資格,如果季臨川同意結婚且他的信息素對自己的病情有效還好。
可如果他不同意呢?
祝星言想起來,在過去的兩年里,季臨川不止一次拒絕過婚事,即便祝家最后一次提議他沒有拒絕,但這次回國后半年時間也沒有一點想和自己見面的意思。
怎麼看都不像是愿意和他結婚的樣子。
面前的熊半晌不說話,只揣著爪子把頭越點越低。
季臨川注意到從剛才變身失敗開始祝星言的情緒就突然變得低落了。
雖然從見面起他一直都很窘迫,但季臨川能感覺到小熊的情緒還和幼時一樣,像是大海中鼓起的小帆,隨著風浪肆意地搖擺轉航,永遠是安靜又雀躍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仿佛一棵見不得人的、不能發生光合作用的壞草,恨不得卷曲起葉子,鉆進最深的土窩里,把自己埋起來。
好像自己很難堪……
季臨川猜他是還在因為剛才的事故尷尬,畢竟在alpha面前突然赤裸會讓大部分omega失去安全感。
“要把衣服穿上嗎?”他提議。
祝星言點了點頭,剛要伸手季臨川就已經把衛衣下擺撐開套在他的毛腦袋上了。
“嗯嗚……”
小熊害羞又難過,飛快地伸爪子把衣服扯下來,又把頭頂炸開的毛整理好,和他對望。
季臨川幾乎是壓抑不住地端詳他的本體。
看他圓滾滾的身體、短短粗粗的爪子,透著光澤的雪白蓬松的毛毛、像圍脖一樣繞著頸部一圈的黑毛、濕漉漉的眼睛如同剛剝出來的荔枝核,還有即便在沮喪時也保持上揚的毛毛微笑唇。
這樣胖乎乎的小熊球看起來就是慢慢呆呆的,它雙爪直立站著時像只顫顫巍巍的小不倒翁,四爪并用向前走時肥肥的圓屁股則會跟著一蹦一抖。
小熊貓的好奇心很重,走沒兩步就會被路邊的動靜給吸引過去,它坐下來眨著滾圓的眼睛探頭張望,邊望邊害羞地瞇眼笑,圓潤Q彈的后背讓人情不自禁想把他抱起來,像哄小寶寶睡覺那樣拍拍他。
這才是季臨川真正熟悉的祝星言的模樣,是記憶中支撐他走過荒蕪凋敝的十多年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