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處不見守衛,僅有暗色血痕飛濺在墻磚上。
數日之前,國王和大巫師的擁躉短兵相接,戰斗持續大半日,兩座城門三易其主,最終被擁護國王的貴族牢牢把持,大巫師的計策未能得逞。
雙方沖突越來越頻繁,城內氣氛日趨緊張,城民們惶惶不可終日。許多人舉家逃離,未等靠近城門就被趕了回來。
遇到反抗,國王和大巫師一同舉起屠刀。
十座城門前立起數排絞刑架,死去的城民吊在風中,眼球凸出,嘴邊和胸口殘留血痕,僅僅一眼就令人脊背生寒,頓覺毛骨悚然。
殺雞儆猴很有效。
城民們不敢再逃,每日困在城內,耳聞馬蹄聲穿過長街,聽著驟起的廝殺聲,神經逐漸拉緊,已經瀕臨極限。
此時此刻,王城赫奧提猶如置身火藥桶上,只需要一點火星就能瞬間引爆。
冰雹持續數個小時,打斷對三座城門的爭奪。
迥異于貴族們的焦躁,城民更希望惡劣的天氣持續下去。哪怕秋日冰雹不同尋常,哪怕要面對災難降臨,也好過被刀兵聲逼至絕境,隨時隨地踩落懸崖。
然而祈求未能應驗。
臨近傍晚,狂風散去,冰雹消失無蹤。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戰斗沒有再次開啟,貴族們詭異地陷入沉默,王宮保持安靜,大巫師也沒有任何命令下達。
“發生了什麼?”
城民們愈發不安。
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恐懼感揮之不去。他們甚至想推開大門沖出屋子,不顧一切逃出城外。
森冷的槍尖和刀鋒阻止了他們,逼迫他們冷靜下來。
未知加重恐懼。
不清楚下一場戰斗何時發生,城民們陷入更深的恐慌,距離絕望僅有一步之遙。
冰雹雖然停止,烏云仍未散去。濃重的灰暗聚集在天空,遮擋落日余暉,僅余壓抑的暗影。
馬蹄聲忽然響起,一隊騎士穿過城內,在王宮前下馬。
皮諾斯翻身落地,一把扯掉礙事的斗篷,快步登上臺階,幾乎是一路小跑穿過走廊。
守衛目送他的背影,頭盔遮擋下,表情變得凝重。
看樣子,皮諾斯閣下帶回了很糟糕的消息。
走廊盡頭是王宮大殿,門前守衛全副武裝,見到皮諾斯趕來,同時立起長槍,槍桿交叉攔住他的去路。
“我要見國王,有重要情報!”
皮諾斯面色冷峻,聲音微啞,就要穿過守衛推開大門。
聲音傳入室內,國王的聲音很快響起:“皮諾斯,進來吧。”
守衛收回長槍,回到原來的位置。皮諾斯深吸一口氣,整理外表,確定沒有任何不妥之處,才抬手推開房門。
室內光線昏暗,頭頂的吊頂沒有點亮,四周壁燭不見火光,僅有一盞燭臺置于王座前,搖曳昏黃的光影。
“陛下。”皮諾斯反手合攏房門,上前幾步彎腰行禮。
“皮諾斯,情況如何?”諾威坐在王座上,聲音透出疲憊,不見往日威嚴。身體前傾,雙手交握,手肘撐在腿上,半張臉被燭火映亮,半張隱于黑暗中,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情況很糟糕。”皮諾斯實話實說,沒有任何隱瞞,“雪松領主宣言正義復仇,荊棘領和鐵杉領群起響應。刺槐領的力量早被他握于手中,命令下達,大軍已經集結,正向王城壓來。
”
根據皮諾斯獲取的情報,荊棘領和鐵杉領各自召集數千名騎士,再加上刺槐領,數量接近兩萬。
雪松領尚未組建騎士團,但有大量邊境樹人,戰斗力不容小覷。
年輕的領主血脈覺醒,擺脫廢柴之名,手段神鬼莫測,對國王的威脅不亞于大巫師。
“雪松領主和魔龍契約,身邊還有冰魔和一頭年幼的巨龍。他還能驅使死靈。”
歷數云婓的實力,皮諾斯不寒而栗。
大巫師尚未解決,又要面對雪松領宣戰,堪稱腹背受敵。最糟糕的是雪松領主有王位繼承權,這是對國王最大的威脅,足以動搖他的地位。
在皮諾斯說話時,諾威始終沒有出聲,安靜得近乎詭異。
直至話音落下,他仍沒有開口,眸光低垂,仿佛陷入沉思,久久不發一言。
“陛下?”
“皮諾斯,我和索洛托的爭斗存在已久,突然間爆發,很可能是被人推動。”
皮諾斯瞪大雙眼,震驚之色難掩。
他的手微微顫抖,用力攥緊手指也于事無補,反而抖得更加厲害。
在國王提出疑問之前,他早有類似想法,只是不敢宣之于口。事情發展到如今地步,國王和大巫師都沒有退路,反悔和退讓會更快導致失敗。
“陛下,就算真是雪松領所為,事情也無法轉圜。”
“我明白。”諾威嘆息一聲。
王宮和巫師塔積怨日深,任何一方都不會放棄權利爭奪,沖突遲早爆發。雪松領主手段再強也做不到無中生有,更多是因勢利導,進一步激化雙方矛盾。
這是陽謀。
心底的陰暗被釋放,貪婪被無限擴大,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再也無法回頭。
“皮諾斯,派人聯絡索洛托。”諾威沉聲道,“我要和他當面談一談。”
“陛下,這樣做太危險!”皮諾斯很不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