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時光不能倒流,他的瘋狂、傲慢和無能帶來這一切,事情無可挽回,有毒的惡果他必須自己咽下去。
“刺槐家族的榮光即將毀滅。”
城內仍有為數不少的領民。他們生計艱難,家中十分貧窮,也沒有親戚可以投奔,只能留在城里艱苦度日。
馬車和樹人的出現讓他們驚慌,紛紛躲藏起來不敢露面。即使在隊伍中發現熟面孔,還看到疑似刺槐領主的男人,他們依舊謹慎萬分,沒有走出藏身處。
馬車穿過西城,車輪壓過街道,發出吱嘎聲響。
行到石橋前,女仆拉住韁繩,馬車停住。
盧克和幾名樹人臨崖而立,墨綠色的藤蔓滑下樹干,在橋上蜿蜒盤繞,蔓枝互相交織,葉片收攏,填補空缺的橋面,方便馬車和騎士通行。
露西婭的目的地是領主府。
刺槐家族歷史悠久,發跡的時間并不短。比不上雪松領,也超過王國內大部分貴族。領主府內藏有大量珍寶,部分收入庫房,部分藏在地下。最龐大的一筆財富封閉在密室,具體位置連矮人都不清楚。
有桑德里斯在手,露西婭決心找出來,全部送去雪松領。
“勝利者擁有一切。”
這句話記載在王國法典中,之前曾被貪婪者扭曲濫用,如今用在他們身上,也是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一行人進入東城,沒發現一名貴族和騎士。倒是遇到幾名仆人,全都形容狼狽,目光呆滯,渾渾噩噩走在路上,嘴里不斷叫嚷著“蟲子,可怕的蟲子”。
在蟲群襲擊東城時,他們僥幸活了下來,卻被嚇得瘋癲,整日游蕩在城內,仿佛失去靈魂的空殼。
納德羅攔住他們問話,結果不出所料,全都答非所問,還刺激得他們發出尖叫,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放他們離開吧。”露西婭靠近車窗,咳嗽聲斷斷續續,嗓音愈發沙啞,“請您和您的騎士幫忙,在城門前搭建審判臺,設立刑場。”
“在西城還是東城?”納德羅問道。
“西城。”露西婭推開車門環顧四周,解釋道,“沒有設在東城的必要。”
“我明白了。”
云婓交給納德羅的任務是保護露西婭,在審判期間幫助她安定人心。
以主城目前的情況,強硬的手段不足取,無妨先搭建審判臺,立起絞刑架,再設法讓他們自愿走出來。
兩人商定之后,納德羅帶領騎士返回西城,部分樹人跟去幫忙。
盧克和其余樹人留在東城,矗立在領主府前,樹根扎入地底,樹冠張開,形成最嚴密的防護力量。
露西婭向盧克頷首,單手提起裙擺,邁步走進領主府大門。
回憶離開時的匆忙和遭遇追殺的狼狽,露西婭眼底泛起血絲,熟悉的情緒上涌,幾乎壓制不住。
她深吸兩口氣,調整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確定沒有問題,才對女仆長說道:“把桑德里斯帶回來,他的血是開啟密室的鑰匙。”
“遵命,夫人。”
女仆長轉身離開,不多時返回,手中拖拽一條繩索,繩索另一端綁住刺槐領主。行到近前,女仆長拉緊繩索,刺槐領主腳步踉蹌,差點跪倒在地。
露西婭目光微黯,凝視面目全非的丈夫。
她仍記得婚禮時的場景,當年的刺槐領主也曾雄姿英偉,意氣風發。
現如今,夫妻情誼早不復存在,彼此之間只留下不死不休的仇恨。
“桑德里斯,我曾經發誓,一定要將你的罪行公布于眾,親手捧起你的頭顱。我的愿望即將實現。”露西婭踏上懸空走廊,一邊輕聲咳嗽一邊說道,“為感謝雪松領主,我要挖出刺槐家族的寶藏。作為開啟密室的鑰匙,你還能多活兩天,感謝我吧。”
聽到露西婭的話,刺槐領主瞳孔緊縮,驚聲道:“你怎麼會知道?!”
這是刺槐家族的秘密,由領主代代傳承,連納德羅都不知道。
“不用感到驚訝,你既然知道荊棘家族的秘密,曾經是第一繼承人的我,自然也會知道一些隱藏的東西。”露西婭目光冰冷,聲音更冷。
當年,老領主突然發難,露西婭被剝奪繼承權,她的弟弟取而代之。不久之后,老領主為她定下婚事,匆匆嫁到刺槐領,打定主意瓦解她的勢力。
露西婭沒有反抗,不是沒有能力,而是不想荊棘領內部爆發戰爭。
如今來看,她實在過于天真。
她顧念父女親情,別人卻當她懦弱,將她看成是笑話。
“桑德里斯,我從不期待你會是一個好丈夫。底線是你不違背婚姻契約,給予我足夠的尊重。可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變本加厲逼迫我,甚至決心殺死我。”
這番話堵在心里許久,露西婭從不曾對任何人提起。今天回到主城,睹物思情,她無法再壓抑自己,干脆一次說清楚。
刺槐領主面色陰沉,對露西婭的話無動于衷,甚至發出冷笑。
露西婭側過頭,對他的反應毫不意外。
一次心軟的退讓,一場錯誤的婚姻,讓她落到如今下場。捫心自問,如果回到當年,她會怎麼做?
她想,她會毫不猶豫地拿起劍,無論擋在面前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