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以前,這些標簽我一概全收,因為我的確如此。
我媽死的那天,我與盛珉鷗發生爭執,我問他當年是不是故意引我去找齊陽,他沒有否認。我一度以為事實正是如齊陽所說,盛珉鷗不過是想要利用一次絕佳的機會除掉兩個討厭鬼。
可如果現在將一切反推回去,以盛珉鷗并非對我無動于衷來作為最終解往前推,我接受到的訊息與我確認的所謂事實中,必有一個是假的。
盛珉鷗沒必要默默做十年的戲等著我發現,反觀齊陽巧舌如簧,又病又瘋,很可能看準盛珉鷗不屑同我解釋什麼而故意將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按到他頭上。
不過,說到底我也只有老黃這一個人證,十年過門不入也做不得什麼準。以盛珉鷗的嘴硬程度,我這會兒去問他,他可能會告訴我是因為郊區的空氣比較好,他才想去那里郊游順便抽兩根煙陶冶情操。
超市買的酒一罐罐喝完,喝得腳步虛浮,原本往家走的路線也逐漸偏離,等回過神的時候,三更半夜,我竟然靠走的到了盛珉鷗所在的小區大門外。
保安看我醉醺醺的,攔著我不讓我進,硬是問我要找誰。
我報了盛珉鷗的房號,在他按響通話設備后,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哎,我真的是來找我哥的。你查嘛,是不是,住里面的是不是叫盛珉鷗?”
保安皺著眉看我兩眼,似乎對我這種狀態頗為憂慮的模樣。
響了幾下后,那頭通了,保安立馬告知了情況,不等盛珉鷗說什麼,我整個人撲過去,對著對講器打了個酒嗝,莫名其妙笑起來。
“哥,是我啊。”
那頭一靜,保安吃力地將我隔開,對著對講器道:“就是這樣盛先生,您看您認識這位……先生嗎?如果不認識的話我們就要報警處理了。”
我兩手攏在唇邊,加大音量道:“哥,是我陸楓啊。我喝了點酒,你來接我一下吧……嗝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到了你這兒……”
我的酒量其實真的不太好,這會兒雖然神智還算清醒,但心跳加速雙頰滾燙,更要命的是頭暈的不行,胃里隨時都像是要翻出東西來。
不去想還好,越想越是反胃,忙跑到門衛室外的花壇里嘔吐起來。
奪門而出前,耳邊傳來盛珉鷗忍著不耐又無可奈何的聲音:“麻煩了,我馬上就來。”
蹲在花壇邊吐得昏天暗地,差不多將晚上和老黃吃的那頓全都充作了花肥。
保安小哥看我難受,遞來一瓶礦泉水讓我漱口。
果然是五星級小區,連保安都是五星級的。
“謝謝。”我接過了礦泉水,漱了漱口,感覺吐過后人都清醒了一點。
五分鐘后,盛珉鷗自遠處緩緩朝這邊走來。不同于我見到他的任何一次,頭發看起來十分松散柔軟,穿了件寬松的白色T恤,腳上竟然是雙人字拖。
他走到我面前,面色不善地垂眼凝視我:“大半夜喝得爛醉如泥,你還真是活得跟蛆蟲一樣。”
換做以前,我一定會因他刻薄冷漠的評價而失落痛苦,但今天我一點都不覺得難過。不僅不難過,還有點興奮。
“哥……”我沖他傻笑,“你來接我啦。”
我搖晃著站起身,一下腿里力道不夠,歪倒在他身上。他踉蹌兩步,及時扶住我,語氣更為不妙:“站穩。
”
我偏偏不,腦袋靠在他肩膀上,呼吸全都噴吐在他脖頸處,大著舌頭道:“我頭暈……”
盛珉鷗可能看我醉得厲害,最終放棄與我的溝通,架著我沉默地往他公寓樓方向而去。
由于我的全身重量都在他身上,一路走得頗為艱辛,到他房門口時,更是由于空不出右手按指紋,只能艱難地用另一只手輸入密碼開了門。
輸入密碼期間,我偷偷睜開條縫記下數字,進屋后又迅速閉上眼裝“死”。
盛珉鷗將我丟在了客廳那塊巨大的長毛地毯上,隨后揉著后頸似乎要走。
我迷迷瞪瞪一把扯住他的褲腳,嘴里不住嚷嚷著口渴,想喝水。
盛珉鷗靜止片刻,稍稍用了點力,將自己的腳從我手中“拔”出,接著便是一陣腳步遠離。
哎,果然,他可能對我并不全然無感,可說到“在意”,還是有點……沒到那份兒上吧。
我趴在那里,有些泄氣地垮下肩,將臉埋在臂彎中,心里止不住地嘆氣。
在我思考要不要繼續借酒裝瘋揩揩油,或者繼續試探他時,本已經遠離的腳步聲去而復返。
“嗒”地一聲,盛珉鷗將什麼東西放到我身旁的地板上,隨后再次離去。
等臥室傳來關門聲,我悄悄睜眼一看,發現離我不遠擺著一杯水,一杯普普通通的白開水。
我扶著脹痛的腦袋坐起身,對著那杯白水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那還是多少有點在意的吧?
這水不知道是什麼牌子的,看起來平平無奇,喝在嘴里,竟是甜絲絲的。
喝完盛珉鷗給我倒的水,我枕著胳膊臥在白地毯上,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翻過去。
倒不是睡不著,就是舍不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