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肢冰涼,胸口堵著一口氣,郁結難舒。站在教室外,我給盛珉鷗撥了個電話。只是隔著一扇窗,一堵墻,親眼看到他掏出手機冷漠地看了眼,隨后按下一鍵,將手機翻過一面丟到旁邊。同時,我的手機里傳出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語音。
齊陽看到他動作,似乎有些好奇來電的是誰。
盛珉鷗偏頭同他說了句什麼,齊陽瞥了眼桌上的手機,忽然湊近盛珉鷗,輕聲在他耳邊說起話。
盛珉鷗沒有動,任他靠近,姿勢的關系,我沒有辦法看清盛珉鷗的表情,但他既然能容忍齊陽如此靠近他,已足夠說明他并不討厭這樣。
他討厭一個人,就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斷絕一切聯系,將態度擺在明面,決不拖泥帶水……就像對我。
他不討厭齊陽,卻討厭我。
我沒有在盛珉鷗的學校待太久,失魂落魄回到家,悶頭倒進床里,不知怎麼搞的,之后竟真的生了一場病。
我媽回家的時候,說我整個人都燒糊涂了,一邊哭一邊說自己疼。這些我醒后完全沒有記憶,也不排除她夸大的可能,但那一病我足足在家躺了兩天,瘦了一大圈。
再去上課,老師看到我,都說要是還沒好全就再休息兩天,不要勉強。那段時間照鏡子,我都不敢想象一個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變得那樣人不人鬼不鬼。
我的情緒出現了不太好的傾向,煩悶、暴躁、情緒低落,精神亢奮無法入睡,身體卻因為得不到足夠的休息而疲憊不堪。我網上查了查,說有躁郁的傾向,同時跳出來的還有個防自殺熱線。
我盯著那串數看了許久,最后也沒記下。
自殺不至于,我有底。
我媽以為促使我如此憔悴的是學習,她哪里想到,造成我日漸消瘦的,是失戀。
失戀使人痛不欲生,別人失戀頂多失去個對象,我失戀不僅失去個對象,還要搭上個哥。
青春期的小孩子很容易就叛逆,別人叛逆不讀書泡網吧,我叛逆可厲害了,心心念念就想泡盛珉鷗。
白天,我是老師同學眼里的好學生,我媽眼里的好兒子,我認真學習,天天向上,開朗得好似不存任何陰霾。
晚上,我一遍遍打著盛珉鷗的電話,迎接我的卻永遠是冰冷的機械女聲。我知道他不會接我電話,可這就像個習慣,一個固定儀式,不打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缺覺讓人心情不佳,我脾氣越來越差,有次在學校不小心撞到個高年級學生,我丟下句“對不起”就想走,對方卻看不慣我拽了吧唧的態度,硬是要教教我如何當一名“合格”的后輩。
我也不跟他廢話,一拳撂倒,吃了個警告處分。
好學生這種時候是很有優待的,沒人覺得我也該負責,還給我找各種“學習壓力大”、“出手也是為自保”、“對方經常欺負小學弟”之類的開脫理由,安慰我不要放在心上。
然而面對我一個不痛不癢的警告處分,那名吃了我一拳的高年級卻心有不甘,很放在心上。幾天后的放學,對方找了幾個校外的小混混教訓我,將我堵在巷子里。
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還是七八九十只手。我被打得趴在泥濘的小巷里,起都起不來,那些人打夠了,罵罵咧咧離去。
我歇了會兒自己爬起來,沒去醫院,沒回家,憑著驚人的意力搖搖晃晃去了盛珉鷗的租屋。
事后想想我都覺得我是不是有病。
我等在他家門口,昏昏沉沉靠坐在門上,一直等到晚上,等回了他。
為什麼要去找他,那時候也沒細想,后來有很長很多的時間想了,那種心情卻早已消散一空,抓不到頭緒。
但其實也不難猜,以一個小屁孩的心理,讓重要的人看到自己一身慘狀,難道是為了逞英雄嗎?當然不是,那樣委屈,那樣窘迫,那樣千里迢迢,不過是想看對方為自己心疼罷了。
哪怕從小到大,盛珉鷗都沒有對我表現出任何這方面的情感。
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一雙鞋停在我面前,我才遲緩地抬起頭。
盛珉鷗垂眼俯視著我,眼里沒有任何驚訝,當然也不存在我暗暗期待過的什麼心疼。
我沖他咧嘴一笑,卻因牽動嘴角的傷口,吃痛地皺緊了眉。
“哥,我被人打了,好疼啊……”
我去拉他褲腿,他不為所動,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讓開。”
我們兩個月沒見面,這是他見到我后說的第一句話。
坐了太久,我站起來時有些踉蹌,扶著門才好不容易站穩。
“哥,無論我怎麼惹你生氣了我都道歉,你別這樣。”我抿了抿唇,幾乎哀求道,“別不理我。”
盛珉鷗看了我半晌,道:“你沒有惹我生氣,我只是不想見你。回家去吧,再也不要來了。”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直白到我一瞬間都沒反應過來,他甚至都不給我一個假裝什麼也沒發生的機會。
欲蓋彌彰,包著火的紙他并不需要,他要的是連同這簇麻煩又惱人的火一起,將所有的“不受控制”丟出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