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客廳沙發上,他進了臥室,聽動靜似乎在翻找什麼。
屋子里拉著窗簾,光線昏暗,地上堆著不少雜物,看得出莫秋并不擅長整理家務。
那天警察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躺在浴室的地板上,一旁點著炭盆,手已經劃開一道口子。
沈小石替他看家那兩天,順便幫他清理了浴室和地面上的血跡,完了發信息給我說覺得自己像電影里的“清道夫”。
坐了幾分鐘,莫秋單手抱著一大堆東西從臥室出來,我看他走路都有些不穩,連忙上前接過。
“謝……謝謝。”我們倆合力將東西放到茶幾上,他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這麼幾步路額頭上已是出了一層虛汗。
他低頭注視著左手手腕上纏繞的繃帶,用著微弱但清晰的聲音道:“這些我都不要了,麻煩幫我處理掉吧。”
我翻看了下,發現那一大疊都是羅錚云的各種寫真與海報,不少還有親筆簽名。
我心里有了底,但還是要問一句:“都不要了?”
莫秋點了點頭,劉海遮擋下的面容蒼白而憔悴。那些曾出現在他眼里的光,此時已蕩然無存。
“我和他是去年夏天開始說上話的……在他社交平臺上。”他語氣平靜,甚至有些死氣沉沉,“我之前也會給他發評論和私信,但他從來沒回過我,那更像我自己的自言自語。那天我照例給他發了私信,告訴他我一天都做了什麼,吃了什麼,最后一如既往地說自己會支持他喜愛他,沒想到他竟然回了我,還讓我加他私人手機號。那之后,我們的聊天就變得頻繁起來……”
羅錚云這樣做應該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撩騷撩得得心應手,用恰當的曖昧,若即若離的言語,勾得老實人莫秋五迷三道,連實物都沒見著呢,就有了要相守一生的勁道。
獵物養肥了才好下嘴,羅錚云用半年養成莫秋這條可憐的小雜魚,可謂心思用足。等他覺得差不多該收網了,便以線下見面為由,將莫秋約到了一家高級私人會所。
“一開始,他表現的和熒幕上沒有任何區別,幽默健談,風度翩翩……”莫秋持續低著頭,手指機械性地勾纏絞弄在一起,顯得十分焦慮。
羅錚云,從各種意義上都無比閃耀、萬眾矚目的大明星,突然對自己一個普通到毫不起眼的人產生興趣,繼而開始秘密交往,這簡直就是莫秋所能想到的追星極限。
他完全被這個男人俘虜了,相信他的一切甜言蜜語,滿足他的所有要求命令。他踩進了陷進里,毫無戒備地接過了對方遞來的飲料,很快意識模糊,手腳無力。
他被下了藥,而羅錚云只是坐在他對面,高貴地蹺著腿,好整以暇地欣賞著他惶恐掙扎的丑態。
“我想逃……”
可他逃不了,只是幾步路,羅錚云便從身后追上了他,捂住他的口鼻,將他拖到了床上。
莫秋既然應約,自然想過可能會發生的事。他是成年人,他可以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可他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在如此暴力下作的形式下發生。
“一個大男人說這些或許會很奇怪……但那時……我……”他哽咽起來,“我真的很害怕,很痛苦。”
羅錚云喜歡看他哭泣的樣子,他強迫他,羞辱他,最后還將他無助求饒的畫面拍了下來,以供日和威脅、欣賞之用。
“這事……你有想過報警嗎?”我也是頭一回遇到這麼禽獸的事,雖然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真相仍然突破我的三觀,讓我內心十分操蛋。
“他用視頻威脅我,說只要我敢報警,就把它們發到網上。況且……”莫秋將眼角的淚擦凈,鼻音濃重道,“男人強迫男人算什麼強女干呢?報警只會讓大家都笑話我罷了。他能雇的起全國最好最有名的律師替他辯護,公關團隊頃刻間便能顛倒黑白,而我……而我除了羞辱什麼也得不到。”
我終是忍不住掏出煙,點燃一根抽起來。
“放屁不算強女干,不算強奸算合女干啊?你認嗎?”
“我不認又能怎麼樣呢。”莫秋看著更沮喪了,“那之后,他就經常以視頻要挾,讓我去見他,逼我拍下更多的視頻……一再惡性循環。他每次都會很小心,我根本沒有證據揭發他。”
羅錚云用半年時間徹底將莫秋摸透,知道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反抗,也無人可以訴說這些隱秘,便越發肆無忌憚行使他的罪惡。
壓力一點點積累,痛苦無處宣泄,為了逃避現實,他唯有選擇死亡。
“為了一個人渣,沒必要。”氣氛壓抑到極點,我吐著煙,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其實你有證據的,你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據。希望渺茫并非全無希望……”
莫秋一愣,瑟縮了一下道:“我……我不行的……你知道,我從小就很沒用。”
見他一副瑟瑟發抖的鵪鶉樣,我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就是因為一直都這個樣子才會被人欺負到死。
但氣過之后又覺得自己也不過是在以己度人。我不是莫秋,莫秋也不是我,我沒法體會他的感受,他自然也不可能擁有我的決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