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去就好?不,虱子縱然渺小不值一提,也不意味著它能隨意冒犯。透過眼神,我便明了他有多想將我這只“虱子”處以極刑,碾死在當下。
但也只是一剎那,眨眼功夫,裹著冰霜的惡意褪去,他又人模人樣起來。
“這是……”紅唇美女視線在我和盛珉鷗間來回移動,目露疑惑。
盛珉鷗垂首朝她勾起抹得體的微笑,啟唇正要說什麼,我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話頭。
“哥,這是誰?”我笑著問他,“不會是你女朋友吧。”
盛珉鷗唇邊的笑意一僵,斜睨過來的眼眸,冰冷比方才更甚。
他緩緩開口:“他是我弟弟。”
美女有些錯愕:“你還有弟弟?怎麼沒聽你提過?”
我無畏地直面他刀鋒一樣的目光,又是一笑:“因為我這十年都在坐牢。”
美女臉色一白,驚疑地打量我。
盛珉鷗徹底沉下臉,扯出被美女挽住的胳膊,道:“沫雨,你先上去,我和……我弟說兩句話就來。”
那美女似乎還想問什麼,但此時外面又來了幾位打扮隆重的男女,她像是怕被人注意到,一下閉了嘴,整理好表情,朝盛珉鷗微一頷首,刮著香風離去。
美女走后,盛珉鷗看也不看我,沒有說一個字便往外走去,似乎篤定我一定會跟上他。
我扯了扯嘴角,等他走出一段,拖著腳步跟了過去。
盛珉鷗倚靠著酒店外墻,低頭攏住火,點燃了唇上的煙。
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橘紅的火光在暗夜里閃爍,他夾住煙,眉眼因朦朧的煙霧顯得有幾分頹然。
我走向他,試圖活躍氣氛:“怎麼,真的是你女朋友嗎?”
“陸楓……”他低沉的嗓音透過夜風傳過來,叫我微微愣神。
十年了,這還是十年來我第一次聽他叫我的名字。
他望住我,再不掩飾自己的涼薄兇狠。
“離我遠點。”
第4章 關你屁事
心頭無序地重重一跳,仿佛其中藏著個不安分的小人,看準我毫無防備,往我最痛最酸楚的地方狠狠踹了一腳。
鼻端是煙草與男士香水混合的雜亂氣息,辛辣且富有侵略性。彷如盛珉鷗這個人,包裹在華服與斯文外表下的,是如野獸般猙獰的靈魂。
“我沒有要接近你。”我將手里的紙袋往他眼前遞了遞,解釋道,“不過正巧給客戶送東西而已。”
他連個余光都沒給那紙袋,眼里冷銳不減:“最好是這樣。”
哦,他這話意思,是覺得我跟蹤他?
我心里感到好笑,也真笑了:“不是還讓我有事聯系你嗎?這麼快就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了?”我將手插進外套口袋,忍不住語氣變得尖銳起來,“還是說,怕自己有個殺人犯弟弟的事讓別人知道了,影響你的精英形象?”
盛珉鷗咬著煙嘴,露出滿是嘲諷的表情,看我就像在看一個不那麼好笑的笑話。
“陸楓,你已經二十六,不再是十六歲的孩子,別那麼幼稚了。”他在身旁垃圾桶上抖落煙灰,“就算旁人知道你和我的關系,人又不是我讓你殺的,與我有什麼相關呢?況且,我們也并非親兄弟。”
插進口袋里的雙手逐漸攥緊,他實在很知道哪些話能刺痛我。
我或許真的已經和外面的世界脫節太久,久到都要忘了盛珉鷗是怎樣一只將人心玩弄于股掌的“怪物”。
是啊,他就是一只披著畫皮的怪物,人前的鮮亮得體,不過是為了粉飾他人后那張異于常人的真實面孔罷了。
我又向他走近一步,壓低聲音問:“你女朋友知道你不正常嗎?”
因為他站立姿勢的關系,我們的身高差得以縮減,讓我可以平視他。身體微微前傾靠過去,他只是看著我,沒有動彈。
我沖他笑了笑,動作迅速地一把抓住他指間夾的煙。灼熱的燙感沿著掌心一路竄到大腦,有了心理準備,倒也沒想象的那麼痛。
短暫的劇痛過后,我松開已經被我揉滅的煙蒂,將手心那枚圓形的、泛著血絲的燙傷展示給他。
“喜歡嗎?”
盛珉鷗的瞳孔在燈光掩映下劇烈地收縮了一瞬,他抓住我的胳膊,將我用力拉扯到他眼前。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已是動了真怒。
“哦,我當是什麼。怎麼,以為這樣就抓住了我的把柄?”他冷笑著扯動雙唇,露出一口白牙,“信不信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讓你從這個世界消失?”
有那麼個瞬間,我仿佛預見躲在畫皮下的那只怪物就要掙破束縛,磨牙鑿齒,一口咬上我的頸動脈。被他握住的胳膊傳來碎裂一般的劇痛,我痛嘶了聲,輕輕掙扎起來。
“這不是你先開始的嘛。”我有些佩服自己這會兒還能笑得出來,并且急轉直下地就服了軟,“哥,別這樣,很痛啊。”
他眼里厭惡一閃而過,松開我的手,又將我往后推了一把。
“記住我的話。”他整了整并不凌亂的西裝,從口袋里抽出絲帕,細致地一根根擦著手指,仿佛剛才碰了多骯臟的垃圾,“不要,靠近我。”
揉搓著疼痛的胳膊,我做了個“投降”的手勢,表示自己完全無害。
“OK,明白。
”
盛珉鷗將那條嶄新潔凈的絲帕重重丟進垃圾桶,擦著我往酒店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