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溱咬著牙道:“別管我,我一定要把姐姐帶出來!”
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是其他感覺卻敏銳了許多,他鼻中嗅到了雨腥氣,皮膚碰到了強勁山風,耳中聽到了滾滾悶雷。
在山雨欲來之時,他突然停了一下,隨即自嘲的一笑,便更加不管不顧的向前闖去。
他是抱著必死的信念來的,就沒想過活著回去。
如果真被天雷閃電劈中,那大概就是天意吧,是天要亡他們家。
林溱如此堅決,幾個副將也只好跟上。
林溱演的是個盲人,走戲的路上偶爾有橫生的枝杈,他即便能看到,也要不管不顧的抓過去。
不多時,他就感到手掌被樹杈劃破了。
但人在情緒的頂峰,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導演給工作人員示意,水車的噴頭朝林溱等人澆了過去。
一時間,大雨傾盆,雨水順著林溱的鎧甲流進去,很快沾濕了里衣,原本就笨重的戲服,此刻更加沉重。
林溱幾乎是用意志力強撐,拖著這身衣服在山林中奔行。
可惜禍不單行,隊伍剛走不多時,居然迎面撞上了男主的巡邏隊。
兩方一見面,分外眼紅,不由分說在山雨叢林中廝殺起來。
林溱所演的將軍原本武藝高強,可自從雙眼失明,他的武功大幅下滑,如今正趕上大雨滂沱,他甚至無法靠聽覺辯位。
曾經叱咤沙場的少年英雄,如今卻被一隊巡邏兵掣肘。
很快,林溱的頭盔掉落,盔甲支離,精疲力竭。
他單手拄著劍,膝蓋重重的跪在地上,鮮血從唇角滑了下來。
他的雙目依舊無神,可這幅樣子,卻無端讓人產生了悲涼和孤寂的感覺。
是美的,很美的。
簡復有點看呆了。
林溱發髻落地,長發散開,雨水沿著發梢滴滴答答的下落。
他的臉上也是水滴,水滴沖淡了唇角流出來的血,一起沒入凌亂的衣服里。
他的眼瞼很薄,奄奄一息的顫動著,蒼白的面色被‘閃電’一晃,仿佛地獄艷鬼,在劍身的支撐下搖搖欲墜。
鏡頭對準他的臉,他則仰著頭,以一種近乎臣服的姿態,向上望著。
在劇情里,他是對著蒼天,瀕臨絕望,可在拍攝現場,他分明對著的是個人,是黑洞洞的鏡頭。
這場面有種難以言說的誘惑力,簡復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終于明白,梅姐口中的導演會拍是什麼意思。
在導演的安排和鏡頭下,此刻的林溱是如此迷人,這種狼狽和美,甚至超越了性別,簡復有種將他抱在懷里安慰親吻的沖動。
這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林溱作為演員的魅力。
這段戲演的足夠動人,足夠讓人念念不忘,一個演員,能演出這樣的片段來,是值得自豪的。
他見過林溱在舞臺上的樣子,現在也見過了林溱享受戲劇的樣子。
此刻林溱在他眼中充滿了閃光點,他從來沒對一個人這麼著迷過。
“好,過了!”
導演終于開口,一瞬間,水車停了,廝殺的演員都扔了兵器累癱在地上,林溱也跪坐在腿上,用袖口擦著臉上的水。
簡復如夢方醒,趕緊抱著浴巾跑過去。
幾個化妝助理幫忙摘掉林溱身上厚重的鎧甲,簡復一抖寬大的浴巾,將林溱整個裹了起來。
林溱低垂眼眸,乖順的縮在他懷里,那一瞬間,簡復覺得,他把孤傲狼狽的小老虎護在了羽翼下。
他方才無法言說的沖動,在此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高原地區晝夜溫差大,林溱從戲里出來,難免凍得打哆嗦。
他渾身都是濕的,頭發還黏在臉上,簡復趕緊半摟半抱,把林溱送到了烤爐邊。
林溱整個人裹在浴巾里,縮在烤爐邊,好一會兒才不打顫了。
他把手伸出來,瞥了簡復一眼,暗示道:“手好冷。”
“這樣好點嗎?”簡復趕緊把他的手抓過來,塞進了自己懷里。
“嘶。”林溱忍不住一縮,閉了下眼。
簡復趕緊把手松開,這才發現,林溱手指和掌心被劃了幾處小口子。
林溱:“沒事,小傷,都不出血了,你給我捂一會兒。”
“我手上都是繭子,你手怎麼那麼嫩啊。”簡復一邊嘀咕著,一邊再次抓住林溱的手,小心翼翼的塞進了自己懷里。
“胡說,我練得樂器都不知道磨出多少繭子了。”林溱瞬間感覺到了溫暖,他和簡復面對面坐著,烤爐橘黃色的光在他們臉側跳躍。
簡復堅持道:“就是嫩,我覺得嫩。”
林溱搖搖頭,懶得和他爭執,就輕輕的跟他攪動手指玩,倆人你撩撥我一下,我刮搔你一下,也不覺得無聊。
這地方的環境太惡劣了,高低不平的山地,簡陋的拍攝環境,冷森森的夜風,斑駁橫生的枝杈。
但林溱仍然覺得很享受,他一條過了一段非常重要的戲,現在他和簡復坐在一起烤火,簡復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睛里滿是他的影子。
整座山中好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當然,短暫曖昧的摸手活動還是被無情的打斷了。
場務跑過來大大咧咧喊:“林溱老師,你有十多個粉絲在劇組外面等一晚上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