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傅歡們’必不可缺, 若是這世界上全是世故圓滑之人,精巧算計之輩, 那或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悲哀了。
黎容發現,翟寧對他和蔣醉的靠近都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還刻意挪了挪椅子,跟他們都保持一定的距離, 仿佛離得太近就會沾染到不干凈的東西。
黎容覺得好笑, 明明是他們被強拉來供翟寧取樂,現在反倒是翟寧擺出一副不容褻瀆的模樣,看來他擔心的會被占便宜的戲碼也不會發生了。
鄭竹潘表態之后,其他人見風使舵,立刻對翟寧吹捧起來。
“翟院長管理那麼大一個醫院, 肯定不容易吧, 聽鄭總說您今天剛結束三個手術, 約您吃點東西都難。”
“我老婆就是在嘉佳中心醫院生的呢,怎麼當時沒機會認識認識翟院長。”
“翟院長看著真不像五十歲的人,還這麼年輕。”
“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翟院有什麼需求盡管提。”
黎容敏銳的發現翟寧的太陽穴鼓了一下,眼神也變得冷了些,顯然她在極力壓抑怒氣,不讓自己當場發作。
翟寧對‘一家人’的說法極其不滿,畢竟大家都知道,醫院沒什麼求得著藥企的,但藥企拜托醫院辦事的地方很多,這人這句話,無異于暗示她以后的利益就跟素禾生物綁定在一塊了。
鄭竹潘并未阻攔這種說法,他攢這次飯局的目的就是要把嘉佳中心醫院拉上他的船。
鄭竹潘笑呵呵道:“翟院,素禾是國內最大的藥企,嘉佳是A市數一數二的醫院,我們這叫強強聯合。”
說罷,鄭竹潘揚了揚臃腫的下巴,皺眉示意黎容和蔣醉:“來小鮮肉,快點敬翟院一杯,翟院可是老百姓的英雄啊,每天奮斗在手術室里救死扶傷,挽救了多少個家庭,你們都得向翟院學習,學習這種無私奉獻,仁心仁術的精神……”
鄭竹潘指間夾著根萬寶路,一邊洋洋灑灑的說著場面話,一邊伸手讓助理點了煙,深深吸了一口。
黎容心中冷笑。
鄭竹潘是如此傲慢,做局陷害了黎清立,卻連黎清立唯一幸存的兒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蔣醉只管聽話,他白著一張臉,小心翼翼的雙手舉起酒杯,磕磕絆絆道:“翟…翟院長,我敬您一杯,我代表患者們感謝您對醫學事業的付出,感謝您的救死扶傷。”
他這句話說的驢唇不對馬嘴,他既沒有資格代表患者,也沒有立場給翟寧下定義。
傅歡聽著蔣醉的話,實在忍不住,默默翻了個白眼。
鄭竹潘剛才的話里,沒有一點對他們這個行業的尊重,仿佛他們只是物件,寵物,可以隨意擺布。
鄭竹潘口中的仁義道德是如此可笑,他甚至不理解他們成為藝人之前,首先是人,他們也可能是素禾生物的顧客,嘉佳中心醫院的患者。
翟寧明知道鄭竹潘是在給她戴高帽,但這話越聽越像譏諷,蔣醉的話更是讓人尷尬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翟寧有些粗魯的推開了蔣醉的酒杯:“不用你敬!”
翟寧不敢公然和鄭竹潘鬧翻,只好把氣撒在蔣醉身上。
蔣醉手不穩,被翟寧一推酒杯直接掉在了桌子上,里面的酒沿著桌邊淌了他滿身。
蔣醉手忙腳亂的去接酒杯,誰料酒杯沒接住,掉在地上直接砸了個缺口。
真有東西給砸壞了,飯局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翟寧也沒想發這麼大的脾氣,弄得場面尷尬,于是她只好又推鍋在蔣醉身上:“怎麼笨手笨腳的,連酒杯都拿不住!”
蔣醉欲哭無淚,但再大的委屈也得往肚子里咽。
黎容卻已經有點不耐煩了,他不是來看翟寧和鄭竹潘之前的暗流涌動,他想知道,翟寧到底被鄭竹潘抓住了什麼把柄,不得不受制于人。
在當初的事件中,翟寧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是因為有把柄,被迫跟鄭竹潘勾結在一起,主動聯系黎清立承接試驗,完成了這次構陷,還是因為發生在醫院的構陷,被鄭竹潘抓住了把柄?
趁著場面尷尬,黎容還抽空想了一下岑崤。
也不知道岑崤看到消息是什麼反應,不過查到他的手機定位在七星酒店,應該就能安心點了吧。
畢竟七星酒店有藍樞入股,岑崤想問這個房間的情況應該還是挺方便的。
“翟院長不想喝酒,那吃點菜吧,其實我之前看到過您的新聞,您在高鐵上搶救過一個三歲的孩子,當時情況那麼危機,你毅然決然的給他做了簡易插管,救了那孩子一命,當時高鐵上的其他醫生都不愿意擔風險,只有你站出來了,因為你把人命看的比自己的前途更重。”
黎容臉上帶著淡笑,輕垂著眼睛,一邊慢條斯理的重復當年的新聞,一邊伸出筷子,夾了一塊孜然雞心。
“醫者仁心,您真是對得起這幾個字。”
雞心從筷子尖脫落,“啪”的掉落在翟寧的碟子里,潔白反光的瓷碟上留下了淡黃色的油光,孜然粒四散彈開,一片狼藉,被炒的泛著黑的雞心安靜的躺在翟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