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待在胡同里沒走吧,真不怕人家反應過來,找幾個鄰居把你堵在那兒?這種老胡同里,可都是認識了幾十年知根知底的朋友,遠親不如近鄰啊。”
黃百康:“……”
過了幾秒,黃百康掛斷了電話。
黎容笑笑,給黃百康轉了錢,把手機收了起來。
他剛回身,就忍不住低咳了兩聲,手掌撐在玻璃墻面上,在上面留下一個淺淺的掌印。
岑崤快步走過來,想要伸手摸一下他的額頭,黎容敏感的躲開了。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溫度已經在升高了,但他不想讓岑崤操心,于是立刻撥弄了下頭發,轉移話題:“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說。”
岑崤皺了下眉,眼中有些擔憂,但飛機已經快開了,所有人都在等著他們,確實沒有后退的余地了。
他只好放下手。
“什麼事?”
黎容從他手里接過飛機票,拉著他快步往登機口走:“九區派出去調查梅江藥業的小隊,無一例外,全部淪陷,江晟的死真的是意外,他也根本沒有抵抗誘惑……”
在工作人員即將廣播找人時,黎容和岑崤遞上機票,登了機。
飛機起飛之前,黎容將陳平警官告訴他的詳情,還有黃百康從親屬口中套出來的信息一五一十的跟岑崤說了。
說完后,他忍不住冷笑一聲:“何大勇這個偽善的人,到底害怕萬劫不復,下不去手殺人,所以能用錢解決的,他都盡量用錢解決。”
岑崤淡淡道:“但他做的全是殺人的事。”
殺的是善良無辜平民的健康,殺的是走投無路患者的希望。
黎容面帶譏諷,恨聲道:“只要人不死在他面前,只要不是他親自下令除掉,不是他親手用刀捅死,他就可以為自己開脫。
哪怕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每時每刻都有因為原合升耽誤病情的可憐人,何大勇也依舊可以站在陽光下,鏡頭前,撫摸著胸前的十字架,面帶微笑的咀嚼著他廉價的信仰。”
岑崤轉過臉,發現黎容的臉上帶著不正常的燒紅,眼中也氤氳著毫不掩飾的恨意:“黎容……”
黎容卻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里,自顧自道:“這世上偽善的人又何止何大勇一個,那些不分青紅皂白,肆意辱罵誣陷,哪怕知道自己錯了,也要為了面子將人徹底摧毀踩碎,生怕自己的正義師出無名的烏合之眾,他們也從不認為自己是劊子手,殺人犯。等受害者徹底無聲無息,他們依舊可以提刀走在陽光下,一邊歌頌世界的安寧美好,一邊時刻準備著,參加下一場‘正義之戰’。”
岑崤將黎容攬進懷里,安撫似的一遍遍撫摸著他的后頸:“我們一定能還你父母清白,就快了,乖。”
黎容將下巴抵在岑崤肩頭,感受著岑崤的撫摸,漸漸松弛下來。
大概是燒的太難受了。
所以他思緒混亂,情緒波動,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黎容眼前模糊,柔軟的睫毛上墜了淚水,他苦笑一聲,滾燙的淚水從睫毛間墜落,沒入岑崤的外衣。
“我只是不懂,何大勇這樣的人還好好活著,我父母卻被逼死了,天底下要真有神明,也是個混沌不分的神!”
岑崤溫聲道:“還不到結局,他們一定會付出代價。”
“他們的代價,我要親自送到。”黎容閉上眼,緊緊咬住下唇。
岑崤抱緊他:“好。”
飛機平穩飛行后,燈光慢慢暗了下去,夜幕里只有朦朧的山巒和閃爍的星辰,目之所及,是如此深沉遼闊,靜謐偉大。
仿佛所有的不公,都如同霧靄,會在次日天光乍泄時,煙消云散。
黎容總算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抬起下巴,從岑崤的肩膀離開,就連臉上的薄紅也退了下去。
他這才覺得自己哭的有點太沒出息了,有岑崤在,他似乎開始習慣撒嬌索取撫慰。
“我是因為發燒影響了激素分泌,多巴胺、去甲腎上腺素失調才情緒失控的,臨床統計上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很高。”黎容顫顫潮濕的睫毛,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岑崤忍俊不禁,認真點了點頭:“我知道,都是發燒的錯,我寶貝兒運籌帷幄,從容不迫,是不會被氣哭的。”
“……”黎容一頓,抬起濕潤的眸子,瞪了岑崤一眼。
岑崤不打算再招惹他,為了轉移話題,隨口問道:“對了,你什麼時候找的陳平,黃百康幫忙,怎麼沒跟我說?”
黎容緩緩將理直氣壯的瞪視收了回來,喃喃道:“……前兩天,年級體測的時候。”
岑崤默不作聲的看著黎容,半晌,才意味深長道:“這樣啊。”
飛機拔升高度的時候,黎容又開始難受。
他干脆將帽檐壓得低低的,遮住自己大半張臉,然后背過臉去,不讓岑崤看清他的表情。
幸運的是,他這次是徹徹底底的睡過去了。
聽到了黃百康的消息,他總算踏實,疲勞了一整天,倦意席卷而來,睡夢里,就連難受也消失不見。
不知模模糊糊睡了多久,黎容感覺有人推他,他才勉強睜開眼睛。
但眼睛就像被涂了檸檬汁,酸澀的厲害。
他瞇眼望向飛機窗外,才發現飛機已經滑停,要準備下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