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容笑笑,扶著椅子站起身,跟陳平道了別。
從派出所離開,他沒急著回家,而是去了學校。
天上飄著的碎雪花終于有了停歇的架勢,地面覆蓋一層薄薄的白衣,車輪碾過,就留下一道潮濕的蜿蜒的痕跡。
哪怕穿著加厚的羽絨服,將自己裹得嚴絲合縫,黎容的四肢還是逐漸冷的麻木,但他能感覺到,自己呼出的空氣是超乎尋常的熱,在空氣中凝結著漂亮柔軟的白霧。
學校食堂在門口掛上了防寒門簾,但是絡繹不絕進食堂的學生讓門簾的作用格外雞肋。
食堂的溫度并不舒適,所以大部分人更愿意點了外賣在宿舍里吃。
黎容直接回了宿舍,等著何長峰回來。
他一進自己的臥室,顧不得脫衣服,直接栽倒在床上。
躺倒的那一刻,他才感覺到一絲舒適,但太陽穴卻又開始隱隱作痛,仿佛在叫囂著剛剛受到的寒風暴擊。
黎容迷迷糊糊的閉著眼睛,強忍著難受,手卻始終放在手機上。
他想立刻知道黃百康那邊的消息,即便他也懂,不可能這麼快。
岑崤大概以為他睡了,不敢輕易打擾他。
黎容本來是想把計劃跟岑崤說的,但……說不定岑崤會生氣,還是等以后再說吧。
黎容胡思亂想著,總算挨到了中午,何長峰果然是一下課就回了宿舍。
黎容是被巨大的關門聲給震醒的,何長峰手里拎著兩大提午餐,所以直接用腳踢上了門。
“呼~噫噫~哼~哦~”何長峰一邊吸溜著鼻子,一邊哼著歌,顯然心情還算不錯。
他將午餐放在小餐桌上,扯開外衣的扣子,打算去冰箱里找瓶碳酸飲料。
黎容爬起來,推開宿舍門,何長峰這才發現宿舍還有人在。
何長峰微微一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已經習慣黎容的夜不歸宿了,黎容在宿舍反倒讓他覺得奇怪。
黎容面色蒼白,嘴唇發干,剛睡醒,眼底還帶著些許紅血絲。
他開口,聲音有些干啞:“早上。”
何長峰上下打量他:“你生病了?”
黎容吸了吸氣,眼眸一垂,輕聲道:“有件事想麻煩你,但……太貴重了,我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何長峰皺著眉:“什麼貴重啊?”
他有的是錢,別人眼中貴重的東西,在他眼里還真不一定多珍貴。
黎容微微抬眸,睫毛輕顫了兩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外婆要過生日了,她也有信仰,上次看了你的項鏈,我想給我外婆也訂做一條,能借我兩天嗎,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給押金。”
何長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脖子,手指摸向那條十字架項鏈:“你要訂做這個啊。”
他的銀項鏈是品牌的,價格要虛高很多,如果只去銀店訂制個類似的,確實要不了多少錢。
以他對黎容家境的預估,也差不多就是這樣。
何長峰很不希望別人認為他摳門,況且幾萬塊錢的項鏈對他來說確實不算什麼。
他也不理解他爸對這玩意的虔誠,其實他更喜歡戴潮流一點的,戴著個十字架,別人看到了總以為他信教,弄得他很尷尬。
何長峰隨手把項鏈摘了下來,在掌心攥了攥,扔給了黎容。
他隨意道:“不用押金,你愿意做就做吧。”
黎容接過項鏈,感受著純銀的項鏈在手中沉甸甸的觸感,心情說不出的復雜。
從項鏈上,能看出何大勇對何長峰的用心,制作精巧的十字架頂端,還嵌著一顆綠鉆。
綠鉆有希望,健□□命的寓意,何大勇是希望何長峰遠離疾病災難,永遠平安祥和。
因為有著這樣的想法,所以何長峰對何大勇所做的一切一無所知。
何大勇自己在漩渦中越陷越深,卻企圖為兒子開辟一個完全干凈的世界。
可這個世界是如此的脆弱,經不起風霜摧折。
一旦世界坍塌,單純,會成為災難,疼愛,也會變得殘忍。
黎容扣上掌心,將項鏈攥在手里,他能感覺到十字架的邊角硌著他的骨頭,是讓人逐漸麻木的壓痛。
黎容輕聲道:“你爸對你的期望一定很大。”
何長峰打開易拉罐的蓋子,咕嘟咕嘟灌了幾口飲料,撇撇嘴:“還用我爸期望?我將來肯定要把我們家的產業發揚光大的,至少得改變點什麼,不然我學生化還有什麼意思。”
黎容笑了:“現在有什麼不好嗎,你打算改變點什麼?”
何長峰疑惑道:“你不覺得大家都在一股腦的做仿制藥,賺快錢,跟在別人屁股后面走嗎?有幾家能獨立研究創新藥的,素禾,昌興,百然?哦,還有紅娑研究院注冊那些個企業。創新藥跟國外還有很大差距,等我掌管了我們家公司,我就要縮小這個差距。”
“好,期待有這一天。”黎容揣起何長峰的項鏈,手指探到兜里,偷偷的,將錄音筆關停。
何長峰總覺得黎容今天有點奇怪,但大概生病的人都會和平時不太一樣。
“你真不用去校醫院看看?”
黎容笑著搖搖頭:“我還有事,先走了,你慢慢吃。
”
說罷,黎容用拳頭堵著唇,劇烈的咳嗽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