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偏心是永遠無法用理智控制的,再學識淵博,見多識廣的人都不能。
情感才是左右行為的舵手。
黎容從黃百康家離開,上了岑崤的車。
岑崤剛準備發動車子,卻見黎容呆呆的望著前方,并沒有系安全帶。
他伸出胳膊,想幫黎容把安全帶拽過來,但還不等他的指尖碰到安全帶邊緣,黎容突然一歪頭,理直氣壯的靠在了他的手臂上。
黎容這段日子總算長了點分量,身上也不清瘦的可憐,臉頰也長了點肉。
他將耳朵貼在岑崤肩頭,側臉被岑崤的小臂肌肉擠出一個包,柔軟的頭發被重力牽引下滑,一部分落在岑崤領口,撩撥的岑崤皮膚微癢。
這個距離,這個親密程度,他就應該不由分說將黎容按在車座上享用一會兒。
但念頭一閃而過,岑崤緊了緊手掌,努力壓制了下去。
岑崤:“黃百康也認不出來?”
黎容喃喃道:“不管他認不認得出來,第一次趁亂來到我家,撕走我爸爸手稿的,應該就是徐緯。他精通生化知識,但又剛來A大不久,與我家里人都不熟悉,讓他來找手稿,銷毀,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事情敗露了,他在國外聽到風聲,這才不敢回來,干脆丟掉了A大的工作。
他不怕我,怕的是讓他做這件事的人。”
黎容頓了頓,嘆息一聲,才繼續說道:“徐緯的內心一定很掙扎,他一方面知道要消除所有痕跡,一方面......他又惦記著我父親的知遇之恩,對我父親的手稿,比我更加不舍,所以他只撕去了最關鍵的那部分,想著把剩下的留下來,哪怕留給我做個念想也好。
他了解我父親的習慣,或許某天冷不丁想起來,可能會有印記留下,這才鋌而走險,給自己收拾爛攤子。
這爛攤子他必然不敢跟他上面的人說,以為自己能處理的天衣無縫,沒想到卻因此留下了隱患。
其實我父親這人很......呵,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對行業里有才華有學術熱情的,都樂意提攜一把,他寫過的推薦信怎麼也有幾十個,徐緯并不特別,我爸爸甚至沒有在我和我媽面前提過這個名字。
是徐緯忘不了。
午夜夢回,不知道他有沒有心虛過。”
===第72章 第 72 章===
高考之前, 黎容從A中宿舍搬出來,搬到A大附近的一個酒店式公寓。
他最后一次見楊芬芳,是考前分發準考證那天。
他當然沒有準考證, 也不必為高考操心,他是陪著岑崤去的。
楊芬芳卻在交代完一切高考注意事項之后, 單獨把他叫到了走廊。
班主任和學生的緣分, 往往只有三年。
三年之后, 隨著歲月的洗濯,基本上不會再有任何聯系。
楊芬芳猶豫了一下, 才對黎容道:“你現在也成年了, 以前一些不好說的話, 現在跟你說應該合適。老師其實很佩服你,能在這種情況下堅持下來,老師也祝福你,能爭取到你想要的結局。老師是個沒什麼本事的人,在這件事上,發現自己連教育學生的立場都沒有。”
黎容回想到最初楊芬芳企圖將他的班長換掉,來規避風險的行為, 忍不住釋然一笑:“您要說的我知道,人之常情。”
他從來沒期待所有人都能站在自己身邊, 更不期待身邊人都可以頂著風險逆行,他必須足夠強大,才能讓人心甘情愿的跟隨他, 他必須能保護所有人的利益,才能讓人毫無后顧之憂的為他辦事。
楊芬芳苦笑了一下, 嘴唇動了動, 沖動的話幾欲脫口而出, 最后還是卡在了嗓子眼兒,沒有說出來。
她始終沒有膽量。
黎容的目光已經朝岑崤那邊望去。
岑崤靠在樓梯邊,單肩挎著背包,雙手拆在兜里,耐心的等著他。
黎容沒再聽楊芬芳說什麼:“老師,我先走了。”
他稍微擺了下手,便朝岑崤快步走去。
楊芬芳深吸一口氣,伸手想要挽留一下,但發現自己也沒有挽留的理由,只好悻悻的收回手。
她看到黎容走到岑崤身邊,動作自然的拉開岑崤背包的拉鏈,將自己領到的各校專業詳解塞進了岑崤的包里。
岑崤低頭看著他,沒有制止,任由他翻弄自己的東西。
黎容手里還有學習委員用最后一點班費買的橘子,是送給大家的考前禮物。
他低著頭,半長的頭發微垂,用細長手指靈巧的撥開橘子皮,剝了一塊橘子瓣,抬手喂到岑崤嘴邊,在他嘴邊晃了晃。
岑崤正欲低頭去咬,黎容突然手急眼快的撤回手,將橘子塞進了自己嘴里,用牙齒咬著,彎著桃花眼,狡黠且得意的看著岑崤。
岑崤瞇著眼睛,眼底隱約閃爍著威脅的神色,幾秒后,突然俯身,要搶黎容齒間的那瓣橘子,黎容反應很快,立刻一扭頭,避開岑崤的攻勢,但卻將頎長的脖頸徹底交代出去,頭發掃過的瞬間,撩起一陣清新的薄荷洗發水香。
楊芬芳心中暗自感嘆。
她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大概就是讓黎容和岑崤成為了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