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多大了?”
黎容遲疑片刻,抬眸盯著鏡中的自己,低聲回:“二十三。”
大概是陌生的,溫暖的環境給了他莫名的安全感,他沒有掩飾自己。
店長手中動作一頓,詫異的看向鏡子:“原來都大學畢業了,長得可真嫩啊,找工作了嗎?”
很日常的閑聊,問的也都是尋常人會好奇的,不重要的小問題。
黎容長期緊繃的神經終于感到了一瞬間的松弛。
這個世界很大,人也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關注互聯網,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黎清立和顧濃。
這世上大部分人在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沉默著,對暗流一無所知,對未來充滿希望。
“找工作了。”
“在哪兒工作啊?”
“科研院所。”
剪子咔嚓咔嚓響,不時有碎發沿著圍布滾落,黎容的臉上難免也落了些碎頭發,扎的他有點癢。
他皺著鼻子擠著臉頰,想要努力把頭發抖下去。
店長羨慕:“哦喲,好單位啊,還是鐵飯碗,你父母省心了。你長得這麼好,工作也好,女朋友肯定也漂亮,過兩年一結婚,多幸福。”
黎容抖頭發的動作一頓,不知是不是有睫『毛』落進眼睛里了,他恍惚覺得有些酸疼。
他輕笑,喃喃回道:“......挺好的,是挺好的。”
他曾經以為,他的一生就會是這樣了,繼承父母的衣缽,在紅娑研究院大展宏圖,很快做出超越父母的成果。
他還是個專情的人,不太會拈花惹草移情別戀,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和宋沅沅結婚。
黎清立和顧濃當然也在。
黎清立是個老學究,很喜歡說教,黎容就是脾氣再好,也總會被他教育煩了。
他總是不太敢回想那些苦口婆心的教導,那些細細密密的,無孔不入的『插』入全部歲月的愛意,會刺得他遍體鱗傷。
顧濃是個典型的自我檢討型人格。
經常把吃虧是福,善有善報之類的話掛在嘴邊上。
黎容和她不太一樣,黎容『性』情清冷,很有主見,不愿和理念不同的人多說廢話,有時給人很強的距離感,和顧濃的處事原則截然相反。
但顧濃從沒強迫他改過,她想著,她的孩子可以任『性』一些,不必取悅所有人,不用向所有原則低頭。
時過境遷,他真的很想跟這兩位做人父母的提建議——
早知道刨腹取粉是這個下場,下次就別丟他一個人了啊。
“理好了,你鬢角好看,我沒給你剃。”
吹風機吹干掛在頭發上最后一點水痕,只剩下干燥的溫熱。
黎容抬眼看了看鏡子。
頭發并沒有剪短很多,但是看起來精神了不少,店長還簡單給他吹了個造型,柔軟的發梢半卷著,彼此交疊,蓬松又立體。
“謝謝。”是很好看的。
他交了錢,從密碼柜里取出自己的衣服,一翻手機,才發現岑崤給他發了信息又打了電話。
【岑崤:在哪兒?】
黎容裹緊外套,給岑崤打了回去。
黎容:“我出來理發,找我有事?”
岑崤靠在沙發上,一杯檸檬水已經填了三次,第三次也放涼了。
再沒人能讓他等這麼久。
岑崤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時間:“來sara z,做衣服。”
sara z是挺知名的高端定制品牌,a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基本都有他家的定制衣服,只不過大多數人需要排隊一兩年才能拿到資格,但像岑崤和黎容這樣的家世,就容易很多。
不過他父母倒是從來沒訂過一件衣服,他記得店員主動上門過一次,被黎清立嚴詞拒絕了。
黎容:“哦?”
他多少有點驚訝。
他沒求過岑崤這件事,只是對簡復隨口說一句,沒想到岑崤真的聽進去了。
在這家定制一件衣服,還要連夜加急的話,要比岑崤借他的全部生活費還多了。
岑崤的眼神掃過店內掛出來的一件件精致束身禮服,輕描淡寫道:“不是說要在生日會上超過新歡麼,給你機會。”
黎容也不推辭,笑盈盈道:“求之不得。”
sara z不在商圈,反而位置有些偏,等黎容打車趕到,太陽已經化的像一灘灑潑的紅墨水了。
他就頂著肆無忌憚侵染人間的晚照,抖落掛墜在睫『毛』尖的粼粼金粉,不徐不疾的出現在大門口。
隔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黎容微抬著頭,新修剪的頭發被無辜染上一層蜜橘,因病氣而蒼白的側臉也好似涂了細膩光滑的白釉。
他動了動唇,白『色』衣領遮蓋不住的小巧喉結輕輕滑動。
“岑崤。”
岑崤眸『色』漸深,沉默良久,自嘲似的笑笑。
好像無論怎麼克制,他都會對這個人一見鐘情。
量體師扯下脖子上掛著的皮尺,熱情迎上黎容:“您跟我到這邊量一下尺寸。”
“麻煩您。”黎容輕車熟路,跟著往里走。
量體裁衣的步驟很細致,要用皮尺輕輕纏住纖細的脖頸,一寸寸的收攏刻度,當冰涼的尺身完全貼住溫熱脆弱的皮膚,將食指抵在頸窩,仔細的讀出最精準的刻度。
這并不算最嚴格的,皮尺還會沿著肩部向下,滑過形狀姣好的蝴蝶骨,在敏感緊繃的胸口處交疊,纏繞。
===第54章 第54章“那我的價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