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恍若未聞,只是輕輕動了動眼皮。
顧兆年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什麼學生路過,他指著黎容的鼻子:“再讓我聽說你在背后搗鬼,欺負顧天,我饒不了你!”
黎容總算回神,掀起眼皮,冷颼颼道:“你能怎麼饒不了我?”
顧兆年一頓,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的確拿黎容沒辦法,說那句話也就是發發狠,給黎容點教訓,但真被人反問了,他又像是被掀了逆鱗,渾身不舒服。
黎容輕嗤:“我現在雖然沒空把你們放在眼里,但不代表我抽不出時間來。葬禮我會到場,但具體怎麼辦,要我說了算。”
顧兆年咬著牙,憤憤道:“黎容,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還以為你父母是紅娑的榮譽教授,有人給你當靠山嗎?”
黎容站直身子,把手從兜里抽了出來。
他明明一副蒼白虛弱的模樣,但偏偏眼神銳利如刀,明亮異常。
“我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顧兆年看著自己這外甥,胸中說不出的憤懣。
這股憤懣不是來自黎容對他的態度,而是源自黎容本身的篤定,自信,鋒芒。
他很羨慕顧濃能培養出這樣的孩子,哪怕走到了懸崖邊緣絕望之境,還依舊能不卑不亢,不拘桎梏。
這讓他覺得自己的靈魂更加平庸,卑微,骯臟,庸俗。
他永遠也比不上顧濃,他的孩子永遠也比不上黎容。
他突然能懂,為什麼黎清立和顧濃出事之后,分明有那麼多離譜的造謠,但網絡的罵聲還是會如此鋪天蓋地,同仇敵愾。
如果他不是顧濃的親哥哥,他相信自己也會成為暴|民的一員。
因為這世上多的是,和他一樣平庸的靈魂。
顧兆年夾緊公文包,深深看了黎容一眼,怒而轉身,大跨步的沖到樓梯口,一轉眼消失不見了。
黎容平靜的看著他消失,平靜的走回班級,回到自己座位上。
楊芬芳坐在講臺前給人講題,教室里又窸窸窣窣的亂了起來。
沒人注意到黎容出去又回來,大家趁著難得的課間,聊天,打鬧,吃零食,做作業。
岑崤眼睛微瞇,低聲道:“你不開心,出什麼事了?”
黎容眼瞼輕顫,睫毛纖細又卷長,被發梢小心撥弄,眼底一片朦朦朧朧的陰影。
他喉結輕滑了一下,頸間細白的皮膚隨之緊繃。
黎容歪過頭,將耳朵輕輕搭在岑崤肩頭。
他聲音很低很輕,有股不易察覺的虛弱。
“給我靠一下,就一下。”
他只需要在喧囂嘈雜里找一隅安寧之地,不被人打擾,稍微的,休息一下。
然后,他就能恢復如初。
岑崤僵硬一瞬,垂眸望去,黎容已經閉上了眼睛,他眼皮很薄,眉毛細長,頭發柔軟的貼在鬢角耳側,莫名的乖。
但岑崤知道,黎容此刻心思很沉,雜念很多,繁亂不安的情緒不斷消磨著他的意志和精力。
其實長久以來,他不是不累。
岑崤放松肩頭,紋絲不動,盡力讓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岑崤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輕喃:“你可以靠很久。”
===第33章 (二更合一)裹衣服……===
黎容在葬禮前一天, 跟楊芬芳請了假,先去了一趟太太家。
太太住在開發區,一個綠化好, 周邊基礎建設非常完善的高檔區。
黎容已經久沒來過這里了。
上一世他家出事后, 家里親戚對他避不及, 他也不會上趕著惹人厭, 逐漸跟有人都疏遠了。
太太最初倒是給他打過幾次電話,但無非就是警告他做人低調,謙卑,太冒尖,得罪人,要記得他的情況和的同事不一樣。
好像他活下來就是了繼續背負父母的罵名, 如履薄冰的贖罪。
再后來, 他工作外的精力都花在與岑崤糾纏上, 也就懶得再太太了。
黎容上前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顧天, 顧天一看他就忍不住翻了個眼。
黎容向屋內逡巡, 發現他眼熟的不眼熟的親戚擠滿了客廳。
顯然顧天是被這些人指著來開門的, 他自并不情愿。
顧天低頭看著手機, 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哼道:“就來的最晚,好像出事兒的不是家。”
太太雖然年紀大了, 但耳朵還算好,了顧天的話低斥道:“說的什麼胡話。”
顧兆年不下去了, 深吸一口氣,一臉不耐煩:“行了媽,人都到齊了,趕緊說下流程吧,我這還給領導開車呢, 一會兒就得趕回去。”
太太被觸到了痛處,一提到就要發牢『騷』 :“給人開車開了一輩,沒點出息。”
顧兆年額頭上青筋跳了跳,但還是把這口氣忍下去了。
a大校長的司機,這活兒多少人想干都干不上呢,就他媽瞧不起。
太太見制服了兒,快把矛頭對準了一臉冷漠的黎容。
“這麼長時間了,也不知道過來一趟,真不知道在忙什麼!”
其他親戚跟著七嘴八舌。
“就是,自父母的事情都不上心,一切都交給人了。”
“也十八了吧,都成年了,該擔事了。”
“孩養的光知道學習了,連點孝心都沒了,太太這些天心力交瘁的,他都不知道來幫襯幫襯。
”
“現在的孩都這樣,沒點責任感,被父母寵壞了。”
“行了,孩也沒經歷過這麼大的事,好好教就完了,現在發牢『騷』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