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芬芳也說:“我送黎容去醫院看看,你們該回家就回家吧,家長肯定也等急了。”
林溱的心又是一沉,看來楊芬芳也不會同意他陪著。
簡復早就等的不耐煩了,一把抓住岑崤的胳膊:“走走走,說好了比比射擊的,這次我絕對不會輸。”
他拽了一下,岑崤沒動。
簡復怔了怔。
黎容虛弱的喘著熱氣,眼皮低垂,精神恍惚,但在聽到簡復的話后,他第一時間揪住了岑崤的衣服。
他自以為用了很大力氣,但對岑崤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
不過不值一提的力氣,似乎很起作用,至少,岑崤沒讓他的手抓空。
岑崤低頭,看了眼攥著自己衣服的泛白的指腹,冷靜的對楊芬芳說:“我送他去醫院,我家順路。”
楊芬芳斷然拒絕:“不行,怎麼能把這事交給你一個學生。”
“那就一起。”岑崤的右手直接繞過黎容的后背,攬住他的肩頭,往懷里帶了帶,黎容渾身都是滾燙的,但卻還在瑟瑟發抖。
楊芬芳這次沒話說了。
黎容再清瘦,到底也是個男生,她一個人真的扶不住。
簡復只好深吸一口氣,默默翻著白眼望了望天花板,然后一把拽過林溱:“走啦,還看什麼看。”
林溱欲言又止的望向黎容,但也只好跟簡復走了。
岑崤以前有司機接送,但自從成年后,他就拒絕了司機,自己開車。
楊芬芳也有車,她主動說:“坐我的車吧,你扶他去后座。”
岑崤沒推辭,攙著黎容上了楊芬芳的車。
天上還飄著蒙蒙細雨,雨絲細的像絲綢上的針腳,刮到臉上,只能留下些許潮濕的痕跡。
岑崤剛一坐穩,黎容就沉沉的歪倒在他肩膀上。
白色的絨帽擠到岑崤頸間,帽檐被壓的變形,遮住黎容的眉眼。
病倒的黎容有種異樣的美感,他胃痛少食,側臉時常蒼白的厲害,但此刻卻漾著青澀的紅暈,方才細雨撲面而來,掛在他皮膚那些幾乎透明的細小絨毛上,好似剔透輕薄的桃花瓣。
岑崤微微側過頭,只能看見他精致高挺的鼻梁,和微微開合的唇。
輪廓分明的下顎叫囂著他的營養不良,但卻并不影響這張臉的精雕細琢,岑崤總覺得,他要是能多吃點,會更好看。
但讓他吃營養餐,總是比喂三歲小孩還麻煩。
黎容堂而皇之的將重量都壓在岑崤肩膀上,在車上晃悠不久,就昏睡過去了。
他太久沒睡覺,在昏暗安全的環境里很容易放松警惕。
車開了沒幾分鐘,黎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黎容睡不踏實,皺著眉,幾乎要努力把眼睛睜開。
岑崤直接從他溫熱的衣兜里將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然后冷著臉,毫不猶豫的掛斷,根本沒爭得黎容的同意。
是宋沅沅。
沒有手機鈴聲吵鬧,黎容的眉頭緩慢舒展開,頭也更沉了。
岑崤見他眼皮不動了,這才慢慢抬起手,輕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遮住黎容的耳朵。
雨點敲在玻璃上,車輪碾在泥地里,發動機發出些許的嗡鳴,這些都盡數被隔絕在黎容的世界之外。
到了醫院,楊芬芳停車,岑崤將半醒不醒的黎容扶了下來。
然后楊芬芳去掛號,岑崤帶著黎容到病房等待抽血。
黎容輕輕咳了兩聲,難受的扯了扯衣領:“嗓子有點疼。”
岑崤站在病床邊,簽了一份責任須知,聽到黎容的聲音,他暼了他一眼,沒說話。
黎容靠在急診病床上,悻悻的撇了撇嘴。
楊芬芳那邊交完了錢,值班護士來給黎容抽血,暖呼呼的外套脫掉,挽起袖子,露出手臂。
他的血管看起來特別清晰,針頭刺入皮膚,鮮血沿著細細的管道涌出來,逐漸充滿著小小的采血管。
黎容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血液往外流,就好像難得維系的體溫也被一同帶走。
他不動聲色的抬眸,用余光看到岑崤也盯著他的手臂,只不過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楊芬芳小跑進急診室,擦了擦頭上的汗,絮絮叨叨:“采血結果要十五分鐘,沒有別的問題打個退燒針就行。”
黎容虛弱一笑:“好,謝謝老師。”
他左手按壓著針孔,右手去撈自己的手機。
一按亮屏幕,就發現一個拒接電話。
黎容挑了下眉。
他的小女友,雖然很現實很膽小,但現在應該還對他余情未了。
又或者,以前常冷著臉的黎容不那麼值得留戀,但現在眉眼帶笑的黎容,還是很有迷惑性的。
黎容嘟囔:“我女朋友打電話關心我,你怎麼幫我掛了。”
岑崤瞇了瞇眼,云淡風輕:“哦,有意見?”
楊芬芳站在一邊,嘴角抽了抽,弱弱道:“......學校規定不許早戀。”
黎容勉強提起了些精神,撐著床板直了直身子,半開玩笑的嗔道:“當然有,我們還沒分手呢,你就是喜歡她也得跟我公平競爭啊。”
楊芬芳心梗了。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班學生的感情生活如此復雜。
身為年級第一的黎容早就談戀愛了,然后現在,倒數第一的岑崤要翹墻角,兩人看似不和的同桌關系發展成了更加不和的情敵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