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仿佛閑談嘮家常一樣,和顏悅色的問:“老師還有事嗎,沒有我就先回去了。”
楊芬芳這次猶豫了一下,眼神微微下暼,不敢看黎容的眼睛。
她依舊慈眉善目,只是笑的不那麼真心:“黎容啊,老師沒想到你能這麼快回來,咱班不能一直沒有班長,我正打算讓崔明洋幫忙管理班級呢。”
崔明洋也有紅娑研究院的背景,只是他成績比黎容稍遜一籌,所以一直被黎容壓著。
現在黎容家出事,父母也被紅娑除名,崔明洋的地位反倒上來了,這次換班長,也是崔明洋主動提的,他甚至以為黎容不會回來了。
黎容故作不解的看向楊芬芳:“我不是回來了嗎。”
他對一個高中班長的職位實在毫不在意,但能給討厭的人找不痛快反倒讓人心曠神怡。
楊芬芳歉疚的笑笑,語氣卻有點不容置喙的意思:“老師知道你想為班級付出,但是你家里需要分散精力的事情還很多,你可能心有余力不足,正好我也跟崔明洋溝通過了,他的確有這個意愿,其實就剩最后一年了,誰來做這個班長都是一樣的。”
楊芬芳確有自己的小心思。
黎容家的事,社會上傳的沸沸揚揚,無論真假,的確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她怕繼續讓黎容當班長有人說閑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挺同情黎容的,但她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黎容眉眼微垂,嘴唇輕繃了一下,恰如其分的掩蓋住了眼中的嘲弄,了然道:“懂了,那我先回去了。”
說罷,他用拳擋著嘴唇,蹙眉難耐的輕咳了幾下,轉身出門。
楊芬芳望著黎容的背影欲言又止,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幾分。
但她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保護自己的學生。
黎容出了化學辦公室,用指腹輕輕按揉脖頸上的穴位,將咳嗽的沖動壓下去。
在楊芬芳面前溫和無辜的神情瞬間退卻,黎容抬起眼眸,眼神中透著冷意。
上一世他渾渾噩噩了一段時間,高中時期的很多事情都記得模糊了,不管好的壞的,他都沒什麼心力計較,到讓不少小人趁機鉆了空子。
這一世他有的是閑情逸致,可以慢慢跟人切磋。
但才剛在走廊站了一會兒,他脆弱敏感的胃就又開始叫囂,早餐那點米湯根本不足以補充身體所需的能量,現在胃里一陣陣反酸,胃酸刺激著脆弱的胃壁,抽搐的疼痛開始自內部擴散,黎容喉嚨一緊,立刻跑去了衛生間。
他撐著馬桶圈,控制不住的嘔了幾次,嘔的頭暈眼花,冷汗打透了校服內搭,碎發和眼睫毛糾纏在一起,一張臉更是慘白的毫無血色。
吐出了幾口酸水,黎容靠著墻用掌心順著胃部,慢慢調整呼吸恢復體力,等痛感徹底消失了,他才雙腿發軟的出了隔間,到洗手臺前,弓著腰,捧起水來清洗唇角。
溫水順著他的小臂往下滑,在手肘處滴滴答答的落下去,他半張臉都濕漉漉的,不慎被濡濕的頭發也抱成一縷,墜著水滴,水滴在如珠似玉的明眸旁顫抖,將落未落。
如果其他人也能站在岑崤所在的位置,就能看到黎容脊背弓起的弧度也流暢漂亮,校服在窄腰間收攏,又被挺翹的臀撐起難以忽視的輪廓。
這是岑崤第一次在高傲的靈魂身上窺探到脆弱感。
這種感覺大概就是——
高昂頭顱的美麗孔雀,被淋濕成毛發參差的囚鳥。
傲視一切的冷漠獵豹,被規訓成瑟縮發抖的貓咪。
狼狽,卻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岑崤手里捏著黑板擦一圈圈把玩著,沒有出聲。
他本來只是幫忙清理一下粉筆灰,挺沒勁的差事,沒想到卻看到了別樣的風景。
“岑......崤,值日生一直在等你。”
崔明洋還沒被正式任命,卻已經擔負起班長的責任,岑崤好半天不回來,別人不敢打擾,只好他來找。
雖說紅娑和藍樞是對立的關系,但崔明洋父母在紅娑的地位卻遠比不上岑崤家里在藍樞的地位,所以他其實并不敢惹岑崤。
崔明洋正小心翼翼的跟岑崤說話,卻下意識順著岑崤的目光,看到了狼狽的黎容。
崔明洋眼皮一跳,心頭涌起一絲異樣的快感。
“喲,班長也在啊。”
崔明洋讓過岑崤,直接朝黎容走了過去。
黎容這才用雙手撐著洗手臺,抬起頭,向大門的方向暼了一眼。
冤家,果然是路窄。
崔明洋看著黎容身形消瘦的模樣頓感滿足,故意笑呵呵問:“對了,老師跟你說了嗎,下午自習課好像要宣布我當班長了,大家都沒想到你能這麼快回來。”
黎容嗤笑,將半邊身子的重量壓在洗手臺上,有氣無力道:“你好像很得意啊。”
崔明洋就差把得意寫在臉上了。
“黎容,我上學期給《未來化學》寫的論文被你爸給斃了,像你爸這種道貌岸然的小人怎麼能做科學家呢,他教育出來的兒子,怎麼配當A大附中實驗班的班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