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完全全,就是這一周來沒人在意的程度。
他盡量耐心問:“有溫水麼?”
顧兆年和妻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疑惑黎容是不是跟父母沒什麼感情,以至于對父母去世的消息如此麻木。
女人勉強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同手同腳的去給黎容倒水,顧兆年木在原地,不知道要跟黎容說些什麼。
黎容喝了一杯水,身體舒服了很多。
他還記得他這一周的治療用藥傷了胃,至少養了半年才徹底恢復正常,所以現在稍微擠壓就有嘔吐的沖動。
女人見黎容神色如常,忍不住揉搓了下手指,試探性的開口:“黎容,醫生說你今天可以出院了,舅媽知道你家里出了事,但是你也明白,你表哥今年也要高考了,舅媽家確實也沒有你家房子大,所以......”
顧兆年趕忙打斷她:“現在說這些不合適!”
女人陰陽怪氣道:“家里就一個書房給兒子請家教補課用,我不說那你來說!”
顧兆年立刻不說話了。
黎容扯了扯唇,眼瞼耷拉下來,睫毛在眼下留下一扇淺淺的剪影。
他慢條斯理的把水杯放到床頭柜上,用一種極度平淡的語氣說:“別費事了,表哥考不上,直接給A大捐錢吧。”
他說的是事實。
他表哥一直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窩囊廢,上一世,顧兆年推諉手頭緊張不能幫他墊付醫療費,結果轉手就給A大捐贈了五十個小型移動圖書館,把高考不到三百分的表哥送去了A大金融系。
女人也不管黎容的狀態好不好,直接甩了臉子:“我兒子是沒有你學習好,但起碼底子干凈。
說實話,就你們家現在的名聲,怕是以后找個好人家的姑娘都難!”
顧兆年偷偷扯妻子的衣服,女人立刻甩開他的手。
“我說的有錯嗎?宋家怎麼可能讓沅沅繼續跟你外甥在一起!”
如果是以前,黎容大概會冷冷的瞥一瞥,然后閉眼,再一邊緩緩睜眼一邊移開視線,淡漠的不愿多說一個字。
但這次,黎容沉默了片刻,泛白的唇懶散的翹起弧度,眸光澄澈狡黠:“好,誰給A大捐錢誰小狗。”
顧兆年頓時面色鐵青。
他的確是做了二手準備,如果兒子真的考不上,他寧可掏出大半家當給A大捐款。
但黎容的話一出口,這讓他怎麼掏錢。
話題一時間陷入了僵局。
顧兆年夾起公文包,呼吸聲比隔壁床忍著咳嗽的老兄還清晰:“我和你舅媽還有工作,就先回去了,你也收拾收拾東西,你們班主任讓你盡早回學校。”
黎容平靜道:“不送。”
同樣的事情再經歷一遍,已經無法波動他的情緒了。
等過段時間,謠言滿天飛,輿論肆無忌憚發酵,顧兆年就會徹底和黎家切割,生怕受到一點波及。
顧兆年抓著妻子的手,深深的看了黎容一眼,那眼神中看不出什麼善意,只有無窮無盡的疏離。
緊接著,顧兆年頭也不回的大跨步走出病房,“嘭”的帶上了房門。
關門聲過于囂張,把隔壁床的兩個病號都驚醒了,咳嗽聲此起彼伏。
黎容聽到一個蒼老的有些虛弱的聲音問:“你這舅舅也太過分了,孩子你有地方去吧?”
“有。”他先是斷然肯定的回答了,話說出口,才抓著手機,茫然的看著手機屏幕,不確定的嘟囔,“有吧?”
有件事確實比較棘手。
岑崤把他當成金絲雀禁錮在身邊,動不動按著艸的混亂時期開始于他二十一歲,大學畢業那年。
現在他才十七,岑崤也還是條人模狗樣的狗。
===第2章 第 2 章===
黎容清點好為數不多的個人物品,辦理了出院手續,拎著手提袋打車回家。
這棟房子一個月之后要被司法拍賣,但因為只剩下他一個人了,法院那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一個月不趕他走。
上一世,他躲在家里恍惚了一個月,把自己折磨的不成樣子,最后也什麼都改變不了。
再來一遍就沒意思了。
黎容摸索出鑰匙,推開家門走了進去,房間里有一股久未通風的潮濕氣味。
不知道是不是在岑崤的金屋住久了,他竟然覺得自己家小的有點溫馨。
家里值錢的古董字畫都被搬走,只剩下日常用品還留著,棕褐色的地板上清晰可見鋼琴被拖拽的痕跡,曾經擺放鋼琴的位置,落著一層薄薄的白色的灰。
整個別墅安安靜靜的,靜的仿佛隔壁家煎牛排的滋啦聲都可以透過磚墻沁進來。
黎容神色自若的找了插線板給手機充電,自己脫了衣服,拿著毛巾進了浴室。
熱水沖下來,積攢在身上一周的藥香和黏膩順著下水道滑走,他仔仔細細洗了身體每個角落,最后累的撐著馬桶圈直喘氣。
不得不說,他十七歲的身體素質和二十三歲比,差的太遠了。
要不是岑崤太能折騰他,他也不至于苦練兩年格斗術企圖反擊。
洗著洗著,黎容的動作逐漸停了下來,他對著浴室里被水汽沾染的模糊的等身鏡,目光逐漸凝聚在自己略顯青澀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