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虞時他們卻被第一天堂的柵欄攔住了。
因此,他們需要讓晨星主動尋找他們,而不是他們來尋找晨星。
晨星做得到這一點嗎?
虞時認為晨星能夠做到。
他們此時就在繁星計劃的總部,與第一天堂十分接近。在精神維度,即便信息量是另外一個層級,對于人工智能來說,那也不是什麼難事。
精神力者無法承受復雜的信息量,無法在茫茫大海一般的精神維度仔細尋找,是因為人類的大腦限制了他們的發揮。那或許也算得上是一種自我保護方式。
但人工智能生來就習慣了這樣茫茫的數據海洋,同時,晨星也沒有加載情感模塊,不會被那些信息之中的情緒、想法壓垮。
人工智能只是接收、分析,從不吸納、消化。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真正意義上的強人工智能——而不是芬恩那種極端的做法——會出現。人工智能也將擁有獨立于人類之外的某種種族特性,真正成為宇宙中的一員。
但那并不是現在。人類作為人工智能的造物主,始終將其限制在了一個微妙的范圍。
因此,虞時讓晨星記住自己的精神力波形,然后讓晨星回到精神維度,來尋找虞時。晨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顯然不知道這會給它真正的主人帶來重重一擊。
但虞時卻感到慶幸。
他與謝爾菲斯去精神維度等待。同時,也有其他一同前來的精神力者,在精神維度虎視眈眈。他們都需要抓準一個間隙,一個第一天堂出現的間隙。
在等待的時間里,虞時問謝爾菲斯:“如果晨星也是一個陷阱?”
他有點擔心自己把人帶到坑里去。
謝爾菲斯的回答卻十分果決:“即便它是,我們也必須踩進去。”
他們必須這麼做。因為始終以來,他們都只是在繁星計劃的外圍繞圈圈。他們需要找到一個契機,抓住繁星計劃的核心。
虞時微怔,隨后笑了起來:“我明白了,謝爾。”
他想象著晨星尋找他們的模樣,那總會讓他聯想到現實中的電腦。但事實上,精神維度的運作原理與現實是截然不同的。
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想,電腦——電子大腦。這真是貼切無比的形容,讓他不得不聯想到此刻的情況。
活著的人進入了死去的人的大腦,而人工智能卻成了精神維度活著的生物。比起人類,人工智能才更像是精神維度的原生生物。
在精神維度,人類可不如人工智能好用。但是話說回來了,即便在現實世界,人類也遠遠不如人工智能“好用”吧?工具逐漸取代了人的地位。
在某些極端的人類眼中——比如芬恩——或許人類的重要性已經無限下降了。他自己也是人類,但他未必將其他人類看作是自己的同類。
如今,人類總是以新的標準來尋找同類。
從這個角度來說,虞時覺得自己也確實是“晨星”嘛。他在精神維度找東西的效率,好像比人工智能晨星還要高。
說到底,他最早的想法仍舊是對的:人工智能擁有穩定的下限,而人類卻擁有不可知的上限。
后者意味著無窮的可能性。
虞時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等待著晨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虞時擔心今天晨星找不到他們的時候,精神維度的某處卻突然閃過了一絲陌生的、奇異的波動。
虞時幾乎本能地捕捉到了那一絲波動,并且將精神力延伸過去。其他的精神力者也照做。
現實中,晨星又一次通過李爾聯系了虞時:“虞時先生,我找到你了。”
虞時則回應說:“我也找到你了。”
虞時眸光微閃,向著謝爾菲斯笑了一下。那笑容帶著點狡黠的意味,但卻是朝著繁星計劃去的。
第一天堂之外的柵欄,打開了。
*
菲利克斯·芬恩正百無聊賴地圍觀著其他人吵架。
繁星計劃并非一塊鐵板。當然,芬恩也從未指望這一點。他從八百年前開始進行所謂的人造天堂計劃,但是他并非是唯一一個從八百年前活到現在的人。
不過,在這些“老古董”中,他或許是唯一一個,如今還熱衷于繁星計劃的人。
他們正在吵架的內容是,真的有必要將所有人類都放入他們的人造天堂嗎?
這并不是因為他們做不到這一點,而是因為他們起了私心。他們不想讓其他人類來分享他們的天堂,即便這天堂原本就不是為了他們這少數幾個人建造的。
但即便這麼想,他們卻也不愿意光明正大地說出自己的私心。他們只能拿出顛三倒四、不成邏輯的理由,用以支撐他們的想法。
這猶猶豫豫、退縮彷徨的樣子,像極了之前芬恩讓他們對查普林研究所、漢森研究所這些地方動手時候的反應。
有時候,芬恩望著他們,也感到十分費解。
他詢問自己,你就得為眼前這些廢物,尋找一個天堂?一個未來?一個絕對完美、絕對美好的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