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
虞時認為,他自己其實和謝爾菲斯一樣,也總是把真實的自己藏起來。
他有時候對這個時代很感興趣,但有時候,又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虞時煩惱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把被子卷成一長條,自己則幼稚地縮在里面。這個時候,他很想和謝爾菲斯聊聊天。
但是現在已經深夜了,謝爾菲斯恐怕已經睡覺了。
……真是很老年人作息。虞時暗自吐槽著他的謝爾。
他從“被卷”里伸出一只手,打開終端面板,然后給謝爾菲斯發去了一條消息:一個句號。
謝爾菲斯居然秒回了:“還沒睡覺?”
虞時歪了歪頭,回復:“睡不著。而且,你也沒睡。”
“有點事情……本來打算明天跟你說的。”謝爾菲斯回復,“你想現在聽嗎,還是明天?”
……真巧。在這個虞時不想睡覺的夜晚,他碰上了一些事情讓他分心。
虞時立刻眼前一亮,振作起來:“我現在就來找你!”
半分鐘之后,他去到了謝爾菲斯的房間。實際上,距離他們上一次聊天,也才過去了不到三個小時。虞時隱約感到,他們之間好像有點太黏糊了。
但是當他坐到沙發上,看到身穿睡衣的謝爾菲斯坐到他的對面,目光仍舊沉靜溫和的模樣,他就一瞬間感覺,那些顧慮都是無關緊要的。
……自己很幸運。虞時想。在他來到這個時代之后,他并不是孤獨的。
那是漫長漫長的孤獨,間隔了兩千五百年的時光,是他自己在沉睡之前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情。他竟然還能在這麼久遠的時光之后醒來。
他竟然在一片黑暗之中,孤獨地沉睡了那麼久。
無數人路過他的生命,無數時光拂過他的夢鄉,卻從未有人打擾他。世界放任著他的沉睡。
然后他在某一刻,猝不及防地醒來了,望見那雙如今已經相當熟悉的、暖棕色的眼睛。
現在,那些難過的、深沉的、疲倦的情緒,被一種更加溫柔的、妥帖的、溫暖的情緒所覆蓋、所撫平。虞時有點走神,想到自己既存在、又不在的那些時光里,謝爾菲斯的故事。
“……小魚?”謝爾菲斯呼喚著他,察覺到他的狀態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啊……我走神了。”虞時有點不好意思。
“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嗎?”
“……在睡前,我看到了一張地球的照片。”虞時嘆了一口氣,低落地說,“所以有點難過。”
謝爾菲斯有些許的無措,這好像是虞時第一次表露出這麼沮喪的情緒。
但是……但是,他能夠理解。
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坐到了虞時的身邊,輕柔地擁抱了虞時。虞時有點意外,身體下意識緊繃了一下,然后就放松下來。
虞時也伸手抱了抱謝爾菲斯,然后說:“我沒事。”
“……我能理解。”謝爾菲斯說,“但因為我想要這麼做,我想要安慰你,所以我才擁抱你。小魚,難過是正常的,那是我們的母星。但是……別太難過,好嗎?”
虞時微怔。有那麼片刻功夫,他感覺謝爾菲斯的話有點耳熟。下一秒,他才想起來,他不是對謝爾菲斯說過類似的話嗎?
謝爾菲斯自己好像都沒察覺到。
這讓虞時一瞬間感到某種由衷的愉快。這種愉快和他心中殘留的難過攪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極其復雜的情緒。他沉默了片刻,只是擁抱著謝爾菲斯,然后慢慢收拾著自己的情緒。
他喃喃說:“謝謝你……謝爾。你真是太好了。”
這可能是他說過的,最真誠的話了。再也沒有比此刻更加真誠的時刻了。
大多數時候他都傾向于表現得像是個活潑積極、討人喜歡的年輕人。那的確是他的性格的一部分,甚至是絕大部分。他也樂意這麼表現。
但是,有時候,他也希望自己不那麼樂觀的一面,能夠得到理解與接納。
……生病的時候是這樣。平常的時候也同樣如此。
現在他來到如此陌生的一個時代,卻能遇到謝爾菲斯這麼溫柔包容的人——他感到那些難消的塊壘終于還是融化了一部分,源自于一種深邃的、平和的溫暖。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隔了一會兒,虞時的心情平靜下來。他覺得自己好像又被什麼東西推了一下,更加靠近了謝爾菲斯。但是此刻,他不愿意去思考這些問題。
他情愿自己沉浸在那種暖洋洋的情緒之中,感到自己被珍重、被包容。他不愿意想那麼多。
謝爾菲斯仔細地觀察著他,大概是從虞時坦然放松的眉眼處,瞧出他的確緩過來了,心中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氣。
他打開了那個隱秘的內部網絡,讓虞時自己去瞧發生了什麼。
“……咦?”幾乎一瞬間,虞時就明白了。
Z出現了。
他跟進了自己最新的調查進展,認為“六芒星似乎想要通過游戲嘉年華做點什麼,但是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能夠證明這一點”。
他并沒有解釋自己之前在雅克星是怎麼一回事,看起來只是在照常記錄自己的調查。
“我在睡前看了一眼,沒想到他出現了。
”謝爾菲斯解釋了一下,“我正在等他回復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