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謝爾菲斯頭頂飄過的彈幕所表現出來的情緒,都要比謝爾菲斯本人更加鮮活。
……戰爭好像殺死了謝爾菲斯的一部分,即便他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
虞時盯著謝爾菲斯的時間有點久了。謝爾菲斯望向他,有點意外地問:“虞時,怎麼了?”
虞時回過神,遲疑了一下,另外找了個話題的切入點:“我發現你總是連名帶姓地叫我,其實你可以叫我小名的。”
“你有什麼小名?”
“家人會叫我時時,朋友會叫我小魚。”虞時說,他的目光中劃過一絲悠遠并懷念的笑意,“……我也希望有人在這個時代這麼叫我。”
謝爾菲斯注意到了虞時的情緒,他不動聲色地問:“為什麼是魚?”
“誒?啊……是因為在我家鄉的語言里,我的姓和魚是同音的,所以我朋友就會拿這件事情來調侃我。”虞時笑了起來,“很好玩吧?”
“我學過一兩句你家鄉的語言,那很古老……也很難。”謝爾菲斯無奈地承認自己沒什麼語言天賦。
“我知道。”虞時點了點頭,“我對我剛醒過來的時候聽到的話,還記憶猶新呢。”
謝爾菲斯有點意外地挑了挑眉,雖然他的確想要安撫虞時的情緒,才會去學“你沒事,安心睡吧”這句話,但是他還以為虞時已經不記得那句話了。
“我差點沒聽懂。”虞時將目光挪到了遠處的花海,感到這燦爛的美景仿佛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上,“……但我還是聽懂了。那一刻我覺得……很難表達那一刻我的心情。
“用我的母語的話,大概就是……‘我好像回家了,家里還有人在迎接我’。
”
他是用中文說的,謝爾菲斯沒有聽懂,不過他并沒有在此刻多問。
虞時沉默了片刻,然后低聲說:“我曾經很不能理解,為什麼我的父母做出了這個選擇。事實證明他們是正確的,我的確在這個時代醒來了。但是,他們也永遠留在了我不能觸及的過去。
“我得獨自一人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生活下去。這個時代很友好地迎接了我。可在醒來之前,我沒法確定。我一直以為我選擇了一條死亡之路。”
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將自己的身體冰凍。與其說他是尋求生機,倒不如說,他只是為了讓他的父母心懷一線希望。他自己并沒有那麼樂觀。
病痛讓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成熟了。只是表現出無害的、積極的、樂觀的外表,能夠讓他得到更多的關注與友好。
謝爾菲斯在此時說:“你在這里并不是一個人。”
虞時猝然抬眸望向他。
“我陪著你,小魚。”謝爾菲斯耐心而溫和地說,“你在這里并沒有那麼孤獨。”
在這一刻,虞時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他望著謝爾菲斯的眼眸,望見這個男人的棕色瞳孔中,倒映出花海繽紛的色彩。其他玻璃纜車里的游客正在歡呼,因為這是難得一見的盛景。
所以,虞時就什麼都不想問了。
他只是笑了起來,用那種一貫開朗的語氣說:“謝謝你,謝爾菲斯。”他想了想,又說,“對了,你有小名嗎?不能你叫我小魚,我叫你謝爾菲斯——長度都不一樣呢。”
“……謝爾。”謝爾菲斯沉默片刻,然后才給出了這個答案,“你可以這麼叫我。
”
“咦,感覺就是省略了后半部分。”虞時說。
“我的朋友會這麼叫我。”謝爾菲斯坦誠地說,“當然,后來他們就不這麼叫我了。”
后來,他們當然是稱呼他為元帥。尊敬、熱切、敬仰。
虞時不明就里,暗自念了念“謝爾”這個昵稱。他感到這簡短的稱呼的確顯得親昵,就說:“好吧,謝爾,那我以后就這麼叫你了。”
他笑彎了眼,本來覺得很開心,但當他瞥到謝爾菲斯頭頂的彈幕,虞時臉上的笑意頓時尬住。
【這下大揭秘了,原來這兩個人是這麼稱呼彼此的。】
【嘖嘖嘖,他們對著公眾可是一本正經的。他叫他“元帥閣下”,他叫他“虞時先生”,沒想到私底下……】
【小魚、謝爾。聽起來普普通通啊。原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有普通人的小情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好像有種養殖魚類的名字,就叫謝爾魚……?】
【是的!你沒記錯!這種魚就是時時和元帥甜美愛情的見證人……不是,見證魚了!】
虞時:“……”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一抽。
“怎麼?”謝爾菲斯敏銳地注意到了虞時的表情,“我頭上有什麼嗎?”
“……沒什麼。”虞時相當違心地說出了這句話。
不等謝爾菲斯細想,虞時為了轉移話題,不過腦地問出了一個問題:“說起來,謝爾,為什麼你也一直是一個人?”
話音未落,虞時就感覺這個問題好像有點扎心。
不過謝爾菲斯并未表現出什麼異樣,他簡單地說:“我是戰爭孤兒,很早就決定投身戰場,也并不打算尋找伴侶,所以……當然,在戰爭結束之后,我一直一個人,偶爾會與戰友聚會。”
雖然他隱居安迪星十年,但他的生活也不至于封閉到不見客人。
偶爾也會有老戰友、老朋友過來拜訪他,或者在附近的星球與他見面。謝爾菲斯也并未孤僻到拒絕這樣的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