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著毯子,身上滿是臟污,既狼狽又疲累,桑青還等著帶我去做檢查。可我仍舊決定先來看席宗鶴一眼,哪怕他并不知道我來了。
看好了,我放心了,轉身又出了房門。
檢查下來有些輕度脫水,沒什麼大問題,但桑青不放心,還是讓我住一晚醫院,說等全部報告都出來了再出院不遲。我想了下,席宗鶴反正也在住院,這樣我還能陪他,也挺好。
洗了把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吃飽喝足,我連著好幾天都神經緊繃沒有休息好,這會兒徹底安全了,就止不住犯困,吃完飯就躺病床上睡著了。
我這一睡足足睡到了第二天,等我被陽光喚醒,自然地睜開眼時,就見席宗鶴坐在我床邊,手里正削著一只蘋果。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適合彈奏樂器,襯著那只蘋果也像是更美味了幾分……
等等,席宗鶴在削蘋果?
我猛地反應過來,錯愕地坐起身:“你,你怎麼來了?”
他抬頭看向我,朝我露出一個笑來:“醒了?”
他上次對我這樣笑,我都要忘了是什麼時候了,瞬間有些受寵若驚。
我瞥到他頭上的傷,蹙眉道:“你身體還沒好呢,方曉敏怎麼能讓你亂走?”說著我就要下床,“我送你回去吧。”
他垂首繼續削蘋果,身體紋絲不動:“我想來,誰攔得住我?”
他不想走,誰又拉得動他?
聽他這樣說,我摸著鼻子又將腿放回床上,躺了回去。
他削完了蘋果,將雪白的果肉遞到我面前,沒有出聲,但意圖不言而喻。我誠惶誠恐收下了這枚寶貴的果實,并在他的注視下大口吃起來。
那天我讓哈倫送他走時,他那個眼神我還記得,是事后要和我算賬的眼神。他現在越是看起來和顏悅色,我越是覺得都是假面,就怕他突然發難。
“顧棠。”他叫著我的名字,緩緩收起水果刀。我突然無厘頭地想到,這在戲劇里,也可算作一種隱喻了吧。
我停下啃咬的動作,正襟危坐地看著他。
“你要是死了,你知道我會怎麼樣嗎?”
我搖了搖頭,不敢說出那些苦情又天馬行空的臆想,但心里總覺得,大抵也就那樣了吧。
他盯著我半晌,道:“你死了,我也會死。”說這話時,他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眼眸很沉,聲音很穩,“我會帶著我們的孩子一起去找你。”
我張著嘴,瞬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這可有些太超出我的想象了,“生死相隨”這話由他口中說出來怎麼就這樣毛骨悚然?不像甜言蜜語,倒像是威脅了。
“那還好我有驚無險回來了……”我訕訕笑起來。不然就要一尸三命了。
然而不可否認,縱使再受驚嚇,我仍是被他的這番宣言甜到無以復加。
我宛如一只笨拙的棕熊,用一根樹枝捅破了堅固的蜂巢。金黃的蜂蜜順著樹干泊泊往下淌,這時候哪怕是有成千上萬只蜜蜂要來叮咬我,我也是要誓死嘗一嘗那些甜美的蜂蜜的。
這是棕熊的天性,也是我的宿命,我甘之如飴。
“是啊,還好你有驚無險回來了。”他到這會兒才算是徹底柔和下表情,露出一抹真情實意地笑來。
我邊吃著蘋果邊和他閑聊,這才知道劇組遭遇綁架的消息竟然已經傳回國內了,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不說,粉絲差點請命要祖國母親出兵將我們救回去。
我一不小心嗆咳起來:“那現在……現在怎麼樣了?”
“吃東西的時候別說話。”席宗鶴瞪了我一眼,將我手中蘋果核拿走,換了一杯水給我。
我喝了一口水,把咳嗽壓了下去。
“現在沒事了,微博已經報了平安。”席宗鶴道,“過兩天我們就離開這里,取消拍攝計劃。”
發生了這樣的事,再心大的劇組也待不下去了。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出于安全考慮,尚顏他們早幾天就走了,還留在非洲的人并不多。
正說話間,我的房門猛地被人從外面推開,接著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我和席宗鶴眼前。
“小棠!”許是路途周折,容珅神情瞧著有絲憔悴,見到我時卻雙眼一亮,眼里再沒有別人。
我愣愣看著他:“你……你怎麼來了?”
他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還好你沒事,我聽到消息都要嚇死了。”
我還來不及說第二句話,另一邊就傳來席宗鶴冰冷透骨的聲音。
“放開你的手。”
他雖然頭上有傷,臉色也不好看,氣勢上卻一點不輸人。要是視線有實質,容珅的手估計都要被他灼穿了。
這真是冤家路窄,我都還沒找到機會同席宗鶴說清容珅、顧源禮、我媽三人之間的陳年狗血,這兩人竟然就猝不及防相見了。
“哦,小席,你也在啊。”容珅淡淡瞥了眼席宗鶴,似乎這才注意到他,只是手指頭是一根都沒松開。
可能是對我這個流落在外的“還珠阿哥”實在心中有愧,他竟然與席宗鶴連最起碼的表面客氣都不想維持了。
“顧棠!”席宗鶴轉而咬牙切齒望向我。
我一個激靈倏地抽回自己的手,甚至還舉起來以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