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愿意嗎?”
我抬起頭,想要自黑暗里看清他的五官:“我說了那麼多我愛你,答案難道還不明顯嗎?”
他似乎微微睜開了眼,沉默片刻,又道:“那從今以后,你只能對我一個人好。我不喜歡你對每個人都那麼溫柔……你發誓,你保證……只對我好。”
放在平時,我一定要和他爭辯一下自己哪有對每個人都溫柔了,說得我好像中央空調一樣,但此時此刻,我只想順著他。
“好,我從今以后,只對你好。”我哄著他,“只對你最好。”
他似乎心滿意足,緩緩再次閉上眼。
我再去推他,叫他,他都沒有任何反應。我心驚膽戰,這一夜都不敢睡實了,時刻注意著他的體溫,只覺得越來越燙手,簡直要灼傷我的掌心。
到了天亮時,席宗鶴又短暫醒了過來,可我看他雙眼朦朧失焦,儼然還在昏沉著,沒有完全清醒的。
他再這樣燒下去不是辦法……
正當我這樣想的時候,門外有人開了鎖,接著幾個高大的身影手持槍械,背著光進到屋里。
我久未見陽光,瞇著眼適應片刻,漸漸認出高大身影中的一人就是哈倫。
“我前兩天已經向你們的朋友開出了贖金,一百萬美金一個人,現鈔,拿錢放人。但他們目前只籌到一百萬,所以我必須從你們中選一個人放走。”哈倫插著腰,說話的語氣輕松自得地就像在菜地里挑選一枚土豆。
“先放他!”我想也不想道,“你看到了,他病得很嚴重,需要及時醫治。而且,而且我是他的愛人,他不會不救我的,你放了他吧,我自愿留下來。
”
“lover”這個詞讓哈倫挑了挑眉,他鷹隼般的目光巡視過我的臉龐,似乎在斟酌我的話語,半晌又移向席宗鶴。
“他看起來的確不太妙。”
席宗鶴臉色緋紅,嘴唇干裂,額頭上不住冒出冷汗,任誰看了都是一副病重的模樣。
他應該是聽到了我和哈倫的對話,強撐著睜開了眼,眼角通紅地看向我。
“不……不要……”他急促喘息著,想要起身,又因為無力摔了回去。
可能是牽動了傷口,他發出一聲隱忍的呻吟,雙眼緊閉起來,一副痛苦的模樣。
我按住他,用中文小聲對他道:“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哈倫朝身后手下比了個手勢,兩人二話不說上前架起了地上的席宗鶴。
“不……”席宗鶴視線緊緊釘在我身上,“顧棠!”
他極微弱地掙扎著,在人高馬大的黑人綁匪眼里,這點力量根本不算什麼。他們的手像鐵鉗一般牢牢抓住他,不為所動地將他往外帶去。
他的雙眼從始至終都看著我,像是要滴出血來。我牽動嘴角露出了一個笑來,心想這要是我們間的最后一面,好歹在他心里我是笑著和他說再見的。
我其實有很多話要跟他說,想說這次可千萬別再忘了我,想說你知道我是真的愛你了吧,想說要是我們能安全回國,這輩子就再也別分開了……可我又怕嚇到他,弄得跟交代遺言一樣。所以最終我還是什麼都沒說,一言不發地目送他離去。直到門再次鎖上,我才垮下肩膀,收起那抹搖搖欲墜的假笑。
一個人,特別還是一個人被綁架。未知的恐懼能把人逼瘋,席宗鶴才走沒一天,我就在腦子里暢想各種我不幸被撕票后他的反應了。
他應該會為我難過幾年,但我們還有孩子,他必須為了孩子振作起來。等孩子七八歲的時候,他或許已經慢慢看淡,會試著交往一兩個可靠但不是那麼出色的對象。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但他一輩子都會記得我。
我簡直要被我腦內的苦情催淚劇場整的落下淚來,一想到我的孩子要叫別人“媽媽”或者“爸爸”,我的求生欲就從未有過的強烈起來。
熬了五年,一路闖關,在即將通關前突遭斷電,一朝回到第一關。好不容易花了那樣多心思重新闖關,眼看就要成功,我怎麼甘心就這樣倒在勝利的旗幟前?
我抱著膝蓋坐在角落,心里不斷默念:“我不會有事,我一定要回去……我不會有事,我一定要回去……”
又過了一天一夜,門鎖再次被打開,哈倫一臉笑意出現在我面前。
“恭喜你,他們又籌到了一百萬現金。”他抬了抬下巴,有兩個人手里拿著繩子朝我走來,“其實你不用害怕,我們只是為了錢,并不想引來太多關注,更不想和你們的政府為敵,不會害你們的性命。甚至,你們還可以繼續在這里拍戲,我保證不會再有人傷害你們。”
我將雙手背到身后,任他們捆綁,聞言唇角抽搐道:“免了吧。”
他聳聳肩,沒有再說什麼。
綁住我的雙手后,就像來時一樣,他們又將黑色的布袋套在了我的頭上。接著他們拉扯著我出了屋子,我坐上吉普,開了可能有一兩個小時,他們停下車將我丟了下去。
我摔在一片松軟的黃土上,不等我起身,吉普的引擎聲離我越來越遠,他們走了。
掙扎著坐起來,我艱難地蹭掉了頭上的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