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我對杜宇小聲說了句。
杜宇見到席宗鶴,打了個激靈,不敢直直過去,非得跟路遇惡犬一般繞個大圈,等確定對方不會追上來,才撒開腿往院子里跑。
我與席宗鶴對視一眼,視線落到他手上:“不是說戒煙了嗎?”
就像要跟我誠心作對,他慢條斯理抽出煙和打火機,“啪”地一聲點燃,在我面前深吸一口,再噴出一股白煙。
用行動明明白白,確確實實詮釋了四個字——干你屁事。
他不睬我,我也不走,同樣抽出一支煙點燃,與他相鄰做了煙友。
農村安逸,這個點已經不見什麼燈火,四周萬籟俱寂,只聞蟲鳴。
微風吹過,便響起一陣草葉的簌簌聲。
“小駿很可愛啊。”我突然出聲,“要是有這樣一個孩子,似乎也不錯。”
我緩緩切入正題,想要與他探討一下關于孩子的話題。
他夾著煙,偏頭古怪地瞅了我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抽煙。
我不甘心被他無視,再接再厲道:“小鶴,你有想過將來自己當爹的樣子嗎?這件事雖然很突然,但你聽我說……”
我將煙蒂丟到腳下踩滅,向他走過去,剛想伸手觸碰他的肩膀,他反應劇烈地一把揮開我的手,扼住我的手腕把我壓到了一旁的土墻上。
背脊隔著薄薄衣料撞到墻上,被粗糙的墻面磨得生疼。
席宗鶴徐徐從口中吐出一口煙,全都噴到了我的頭臉。
我輕咳一聲,別過臉,接著他帶著嘲弄和嗤笑的聲音便在我耳邊響起。
“你又在算計什麼?想知道我對孩子的看法?誰的孩子,我跟你的孩子?”我的心跳都要為之停頓,以為他是知道了孩子的存在,然而他打量著我的表情,似乎篤定了什麼,又接著道,“你果然無所不用其極。
告訴你,我一點不喜歡孩子,特別是你跟我的孩子。一想到我們竟然有過一個孩子,我就覺得反胃!”
我突然反應過來,他以為我是在用之前的那個夭折的孩子提醒他往日舊情,軟化他對我的態度,想要再次攻陷他……
“我沒有……”
他扣著我的手按在墻上,煙灰從他指間落下,滾過我的手腕,燙得我忍不住瑟縮了下。
他以為我要掙扎,更用力地桎梏住我,不容我反抗地砸下一句又一句惡語惡言。
“另一個我可能受你蒙蔽,對那個孩子有過期待,但我已經看穿了你的假面,再也不會對你心軟。”他睥睨著我,冷冷道,“你知道保險箱的密碼是什麼嗎?是那張超聲圖上的日期,那個孩子最后的影像。你一定怎麼也猜不到吧?這就是冥冥中,那個孩子也想讓我看清你的真面目!”
我瞪著他,仿佛心在滴血。他自己惡意揣測我就算了,竟然還要借那個夭折的孩子往我心窩上捅刀。
“你要再跟我提什麼孩子,我就讓你在這個圈子里徹底混不下去!”他松開我的手,任我慢慢滑到地上,撂下狠話便利落地轉身走人。
我靠坐在墻角下,愣了許久,終是慘淡而無聲地將后腦抵在土墻上笑了起來。
“我他媽還不是為了你……”我抄了把垂落的劉海,“竟然這麼說我。”
看到腕上被燙紅的一塊肌膚,我用指腹搓了搓,痛得呲牙。
“王八蛋……”我咬著唇罵道。
第33章
《大牌農家樂》第一期錄制結束,大家就地解散,相約下一次再見。
我沒有同席宗鶴說清孩子的事情,又實在找不到好好說話的機會,只得鎩羽而歸。
席宗鶴腿傷第一年,也是我和他簽訂合同沒多久,曾經有個男人來醫院看過他,三十多歲的年紀,與席宗鶴眉眼氣韻上有幾分相似,一看便知道是一家人。
那天我正好拿著一束向日葵去醫院看席宗鶴,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里面兩人不算平和的對話。
“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服軟很難嗎?你只要向爺爺認錯,他一定會原諒你的。小鶴,這兩年爺爺一直很想你,回家去吧。”
席宗鶴的聲音過了片刻響起:“他要我為了自己的性向低頭認錯,你會為了自己喜歡女人而向別人認錯嗎?”
“這怎麼能一樣呢?”
“對我來說就是一樣的!我沒有做錯任何事,只是喜歡了一同性,你們就把我當做家族恥辱,以斷絕關系來威脅我,逼我就范。我們是家人啊,血緣至親。可我躺在病床上,生死徘徊,遭受病痛折磨的時候,你們竟然還要在意我是不是同性戀??”說到這里,他語調變慢,不敢置信,又通透萬分,“我的性向,決定我的親人是恨我還是愛我……”
男人沒想到他情緒會這樣激動,有些急:“不是這樣的小鶴……”
可席宗鶴已經不想聽他的狡辯,一旦認定了一件事,他就不會輕易改變看法。
“我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你卻只關心我會不會跟爺爺認錯。這個家,討他歡心才是最重要的,我的死活、我的感受并沒有那麼重要不是嗎?”里面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我不需要你們原諒!”
男人狼狽地被他直接趕了出來,與門口的我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