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和經歷塑造人格,現在的席宗鶴沒有與我的五年記憶,只有我欺騙他的經歷,我和他是絕無可能了。
他要是短時間恢復了記憶,說不準我們還能再續前緣。但時日一久,人心難測,等他有了新的戀人,新的生活,我又逐漸與他沒了交集,就算他某一日恢復了記憶,感情估計也涼的差不多了。
我和他終究沒有緣分,只能這樣想了。
除了之前就簽下合同,定下的一些工作,沒了仰仗,我果然在圈子里舉步維艱。
日子一天天過,桑青也一天天急著,就是接不到通稿。
我這樣身負黑歷史的藝人,有靠山,便萬事不愁,總有大把資源等著你。然而要是沒有靠山,等著我的就是被市場雪藏。
資本社會,什麼人火就用什麼人,就算不追求流量,也不會用一個名不見經傳,聲譽還不好的藝人。大家都是混口飯,別人沒必要舍己度我。
在家窩了半個月,桑青每每打電話給我都哀嘆連連,總是那句話:“還好把《大牌農家樂》簽下來了。”
這部綜藝儼然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有了它,我總還可以撐半年。只是下半年的希望在哪里,就不好說了。節目播出效果不好,或者我討不了觀眾歡心,救命稻草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會不會淪落到重操舊業,就看這一搏了。
我以為唐麗拉黑了桑青,該是連我也一起拉黑的。席宗鶴是她弟弟,更是她老板,從以前開始,她都對他惟命是從。席宗鶴與我在一起,她感激我對他不離不棄,席宗鶴要與我分手,她也不會有半句多言。
可我沒想到,還能接到她的電話。
她在電話里語焉不詳,吞吞吐吐,說有事要與我當面說,約我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喝下午茶。
我反正閑著也沒事,到時間開著車就去了。
酒店環境絕佳,人少,安靜,很適合談事情。
唐麗個子實在是高,又偏愛穿高跟鞋,一雙長腿塞都塞不進桌子底下。她扎著一貫的長馬尾,露出干凈光潔的額頭,坐在落地窗旁的位置,見到我,舉手朝我示意。
“麗姐,好久不見。”我摘下墨鏡,坐到她對面。
“好久不見。”唐麗沖我笑了笑,帶著幾分勉強,幾分心事重重。
她這個樣子太古怪,讓我越發好奇。
“到底是什麼事,要與我當面才能說?”
她對著我沉默良久,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
我靜靜等待,并不催促,期間胡思亂想著,猜測是不是席宗鶴恢復了記憶,沒臉來找我,要派唐麗打先鋒。
“事情是這樣的……”唐麗的聲音成功將我從荒誕的想象中拉回來,“前兩天我收到一個電話,是美國那邊的生殖中心打來的。你知道,當初小鶴和你的那個孩子,就是我聯系那邊做的,所以他們是有我的聯系方式的。”
說著她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遞到我手里。
“小鶴瞞著我們,又做了一次試管嬰兒,胚胎在四個月前成功著床,現在發育穩定,過了最危險的時期……”
我的表情一點點凝結,腦海里空白一片,完全無法思考,那之后都像是在夢游一樣。
回過神時,我已經開著車行在回家的路上。
“小鶴跟他們說,度過頭四個月危險期再通知他,如果這次還是不成功,就不用聯系他了。
上周生殖中心發了郵件,他卻遲遲不回,因此他們就想到了我……”
回憶著在酒店里與唐麗的對話,我忍不住煩躁地咬起了指甲。
“為什麼……他不告訴我?”不僅是我,唐麗也沒說,他竟然瞞得這樣好。
唐麗嘆了口氣:“也許是不想你再失望,也可能是……有個老說法,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想要孩子平安降生,頭三個月不能告訴任何人,不然孩子會被嚇跑。”
我愣愣看著她,有點想笑,席宗鶴竟然有這樣迷信的時候,可我又實在笑不出來。
此時此刻,這個孩子實在太尷尬了。無異于……夫妻離婚,打定主意不再來往,結果妻子突然發現自己懷孕了,這種無法可說的尷尬。
“你告訴席宗鶴了嗎?”我問唐麗。
“沒有,我不敢。”唐麗喝了口桌上的檸檬水,“他現在失憶了,連你都不要了,難道還會要這個孩子嗎?當初為了萬無一失,怕走漏風聲對孩子將來不好,登記的生父是他,你只是一位不具名的精子捐獻者。這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意味著你現在跟這個孩子沒有半點關系,小鶴擁有他完整的撫養權,也擁有隨時讓胎兒停止妊娠的權利。”
我猛地將汗濕的手掌覆在她手上,緊張的整個人都在發抖:“他不能這麼做!”
這是我們的孩子,席宗鶴明明那樣期待,怎麼可以……
唐麗抽回自己的手,殘忍地點醒我:“他能。而且如果我現在告訴他,他很有可能就這樣做了。小棠,我不想他將來后悔,也不想你恨他。你告訴我,該怎麼辦。”
她把難題丟給了我。
一個孩子,一個突如其來,沒有人期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