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秀之后沒兩天,我與席宗鶴簽訂的賣身合約上的日期到了。
好好一餐散伙飯,如今也只能便宜了顧霓。
席宗鶴包下了整座餐廳,只留了必要的幾名服務生服務,本就靜謐的環境一下子更幽靜了幾分。顧霓幾次將水杯碰到餐盤,我都仿佛聽到了四周傳來的回音。
這個位置是最好的,能看到窗外美麗的江景還有彩燈。選這麼個地方與我吃最后一餐飯,席宗鶴也算有心了。
“先生,要上最后一道嗎?”
我放下紅酒杯,詫異看向服務生:“還有?”
這都已經用過甜點了,照道理應該沒東西上了才對。
服務員也有些意外,看了看顧霓,小聲提醒我:“就是您準備的……驚喜。”
他該是把我當成了席宗鶴,以為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為了顧霓準備的。可席宗鶴又給我準備了什麼驚喜?
難不成是散伙紅包?
“上吧。”他幾個月前就做好的安排,我也有些好奇。
服務員松了口氣,拍了拍手,下一刻,從后廚推出一輛餐車,停在了桌子邊上。
他將車上蓋著餐盤蓋的兩盤東西穩穩放到了我和顧霓面前,同時還附送兩支簽字筆。
“祝兩位幸福。”說著他同時掀開了那兩只餐盤蓋。
呈現在我眼前的并非什麼珍饈美食,或者我猜想的大紅包,而是一張紙。一張薄薄的,a4大小,非常有質感的紙。
一眼就能看遍的內容,只有一句話。
“讓我們重新開始吧。”顧霓念出來,“這是什麼意思?你要跟我開始什麼?”
我張著嘴,比她還茫然。
是啊,開始什麼?這張既像合同又像保證書一樣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捏起那張紙,輕如鴻毛,分明一點分量都沒有,我的指尖卻止不住顫抖起來。
這算什麼?為什麼要留下這麼句似是而非的話?
合同有兩個簽名位,一式兩份,今天本是席宗鶴有話要和我說……
他要說什麼?
簽下名字,我們就能重新開始?
他要和我重新開始……
一份合同結束,一份合同開始……
“顧棠?”
他難道……可是怎麼可能?我低如塵埃,他高高在上。他要和我開始,他瘋了嗎?
“顧棠!”
我從紛亂的思緒中猛地回神,一抬頭,就見顧霓擔憂地望著我。
她輕擰著眉:“你看起來臉色很差,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的確很不舒服,我感覺自己就像在夢里,空氣都稀薄起來。
“沒事。”我解開襯衫前兩粒領扣,想將自己從這要命的窒息感中解救出來。
老天爺為何這樣偏愛我?我只是想安穩度日,他卻每每都要選中我,和我開玩笑。
我要是認輸,他是不是會將我從這場噩夢中喚醒?
我沖顧霓伸出手:“拿來。”
她愣了一秒,將自己面前那份只有一行字的紙遞了過來。
我又轉向一旁服務員,問他:“還有下一道嗎?”
他古怪地看我一眼,似乎是奇怪于我怎麼會不清楚自己的安排。不過最后他還是決定以客人為尊,老實道:“兩方簽字,就還有。”
我也就是試著一問,沒想到還真有。在兩份合同上草草寫下自己的名字,一共簽了四個,完了我將合同舉到他面前,問:“這樣可以了嗎?”
他干笑著沖我點了點頭,對著耳麥小聲說了句什麼,幾秒后,窗外亮起一朵朵碩大的銀白煙火。
“好美。”顧霓窗外的景色吸引過去,失神贊嘆。
的確很美,還很眼熟。
如千萬流星墜落,我不要臉的揣測下,席宗鶴是按照我的喜好特別定制的這枚煙火。
哈,賊老天,我要被你玩死了。
我只手扶額,突然無法控制地抖動身體笑出聲。煙火越璀璨,我笑得越大聲,眼淚都要奪眶而出。
這樣的場景,是應該開心的,但我笑得也有些太過了,讓在場眾人摸不著頭腦。
“哥,你怎麼了?你別嚇我,你笑什麼啊?”顧霓驚恐地看著我,為我無法解釋的行為而感到無措。
我邊笑邊將手中兩份合同撕得粉碎,拋向天空。碎紙屑紛紛揚揚落下來,宛如飄搖的雪花。
我逐漸停下狂笑,一點點恢復到如死水一般的平靜。
“不該我的,永遠不會是我的。”我端起桌上半杯紅酒一飲而盡,“天生命賤,老天也不佑。”
第29章
我在西餐廳瘋瘋癲癲的行徑著實嚇壞了顧霓,她旁敲側擊地問我到底怎麼回事,看她的神態,我總覺得她是隱隱猜到了什麼。
可這種事,就如明日黃花,說了又有什麼用?她無非兩種反應,安慰我或者繼續向我潑冷水,而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我需要的。
我只需要自己冷靜消化。
我沒有同她多說,讓她不要煩我,只當那晚什麼都沒發生。
她看了我許久,忽地露出一抹干巴巴的笑來:“顧棠,無論如何,你還有我。”
我怔然片刻,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輕“嗯”了聲。
有她這句話,我也算是沒白養她這些年。
無論曾經席宗鶴對我有過怎樣的感情,又想與我如何重新開始,那都是過去式了。
現在的席宗鶴恨我,厭惡我,再也不想見到我。
我這個人別的優點沒有,認清現實卻很快,換句話說,我很識時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