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愛好也是近兩年才有的,席宗鶴喜歡收藏字畫,我就想討他歡心,畫一幅畫送給他。不想這畫技還沒練成,他就失憶了。我自己都沒了著落,更不要說畫了。
我掀開屋子中央蓋著畫架的白布,露出底下畫到一半的葵花田。
席宗鶴復健時,我總愛送他向日葵,因為我覺得這種花飽含積極樂觀的精神,一見它就潛意識想到太陽,想到夏天,想到蓬勃的生命力,心情也會變好。
我這畫技全靠自我摸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一幅畫就得畫大半年。本以為會在合約期滿前畫完,現在看來是不能夠了。
消磨了一下午,回衡岳山莊時已經是晚上六點。
一進門我就看到席宗鶴坐在沙發上閉眼假寐,聽見響動,他緩緩睜開黑沉的雙目。
“你去哪里了?”
我一愣,尋思著他這是怪我回來晚了嗎?
“我,我不知道你這麼早就回來了……”
本是胡亂應付他的托詞,卻引出了早已有所預料的消息。
他懶懶掀唇:“你說和馬導他們的飯局?我不喜歡應酬,讓唐麗去了。”
果然,這麼說,角色已經十拿九穩了。
我嘴里泛苦:“恭喜你。”
他從沙發上起身,緩緩走向我:“這個角色根本不適合你,就算沒有我,你也得不到這個機會。”他在我身前立定,“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是為了什麼參加試鏡。我不愿意騙你,但我現在的確心里只有江暮,沒有你。”
席宗鶴要比我高半個頭,被他俯視時,會格外有壓迫感。
我抬起頭看著他,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下去:“凡事總要試過,才知道合不合適。
”
我一語雙關,隨便他怎麼理解。
他一愣,隨即冷笑:“你以為這是鞋嗎?非要試過才知道擠腳。”
我看著他不說話,心里覺得他說得不對。
要這件事真像試鞋那樣簡單就好了。
哪怕磨出血來,砍掉腳趾,折斷骨頭,我也會讓自己適合這雙鞋。
吃飯時我與他沒有言語交流,氣氛甚為尷尬。吃完飯我倆也是早早各自回房,互不搭理,活像多跟對方待上片刻,就要被彼此吐出的二氧化碳毒死。
晚上唐麗給我打了個電話,中心思想概括一下,就是安慰我,鼓勵我,要我不要放棄。
“這算怎麼回事?他要真跟江暮合作,消息一爆出去,不知道要引起怎樣的風波。”
唐麗嘆氣:“你不知道他多倔嗎?我拿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不過轉念一想,這對影片熱度也是件好事,最終選擇小鶴,應該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我知道她這樣說純粹就是為了安慰我,我雖然不在席宗鶴試鏡現場,但光用屁股想都知道他演技必定是吊打我們一竿子野雞的。有顏,有名氣,演技還好,與另一主演又有話題度,這樣十全十美的人選,馬巍相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棄之不用吧。
“不過小棠你別擔心,我已經跟馬導談好了,他會給你安排另外一個重要角色。”
我一驚:“你和馬導談的?”
唐麗知道我在想什麼,忙道:“放心,小鶴不會知道的,電影又不是我們投資的,馬導想用什麼人是他的自由,不需要知會小鶴的。你只管用心演戲,順便盯一盯小鶴,別讓他亂來。”
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打算。
她也是為了席宗鶴操碎了一顆老媽子的心。
尚未進組,我就是想想我們三個在同一屋檐下拍戲,都有種荒誕漫過胸膛的窒息感,修羅場也不過如此了。
“好,我知道了。”我向她保證,“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同江暮搞在一起的。”
他最倔的樣子我都看過,最倔的時候我都經歷過,還怕這點小風小浪嗎?
第8章
席宗鶴的倔,源于他骨子里的傲。
醫生說他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他偏不認命,堅持復健,半年后竟然也給他站了起來。如今除了陰雨天他的腿會格外酸痛,平時不太能做劇烈運動,其他都與常人無異。
他買我五年,替他做擋箭牌,敷衍家人,也做給江暮看——我身邊從不缺人。
復健時他脾氣暴躁,無人能忍,唐麗以為我對他不離不棄,實際上我是對錢不離不棄。
我和他達成了不可告人的協議,他幫我還債,還幫我把身上的經濟約解了,全款付了違約金。
這筆錢等于救我于水火的甘露,那時候別說五年,就是賣一輩子屁股我恐怕都會愿意。
替我解約后,他還為我組建工作室,將桑青指給我做經紀人。頭兩年我停工狀態,一直陪他復健,忍受他的壞脾氣。
復健不可能一蹴而就,他受了那麼重的傷,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我總勸他不要心急,慢慢來,心情好時他會聽我的,但他若心情不好,就會遷怒他人,對我又吼又罵。
他瞪著眼歇斯底里的樣子著實恐怖,他叫我滾,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待。但轉念一想,他出了車禍又遭戀人拋棄,已經很慘,若我這個花錢買來的演員還演不出深情款款,他慘得未免有些過分。
這樣一忍就是兩年,期間我不僅要當他護工陪他復健,還要替他解決性欲問題,十全保姆也沒我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