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話,拿我手機開始上網。
我摸摸鼻子,有些自討沒趣之感。
雖說唐麗讓席宗鶴信任我,可我之于他就同一個陌生人差不多,他要是這麼快放下心防,也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他了。
現在的他,恐怕只有一個江暮才是迫切想要知道了解的,別的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也不感興趣。
刷了十分鐘手機,我看他忽然捏了捏鼻梁,臉上浮現出難受的表情,知道他是不太舒服,忙上前調整他的枕頭,讓他先躺下。
“你傷還沒好呢,先不急著其他事,養傷要緊。”說著我收走了他的手機。
他看了我一眼,沒罵人,是真的電力不足了。接受這個全新的時空似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心神,他安靜地合上眼,沒多久就又睡了過去。
窗外陽光正好,照進室內明亮而溫暖,床頭柜上擺放著一瓶鮮花,開得嬌艷欲滴,吐露著幽幽花香。
我替他掖了掖被子,隨后便一直坐在床邊看護著他。
這倒讓我想起陪他復健的那段日子了。當年我一天三次給他做按摩,端茶遞水擦身散步,連生理需求都包了,就怕他單方面毀約退貨,本以為這麼多年熬出頭了,想不到……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唐麗原本是下午來的,結果看到我發她的短信,知道席宗鶴失憶了,風馳電掣就趕了過來。
她和席宗鶴長得不像,并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美人兒。但她身材十分高挑,扎著馬尾踩著高跟鞋往我跟前一站,幾乎與我平行,走在外面時常有人把她錯認成哪位超模。
見她來了,我怕吵醒剛睡下的席宗鶴,就與她在走廊里說話。
我還沒說什麼,她就一把握住我的手,激動道:“這些天辛苦你了小棠,現在宗鶴這個樣子,你可千萬不能放棄他……”眼含熱淚的樣子,叫我不忍心拒絕。
她不知道我跟席宗鶴從頭到尾契約一張,還真當是深情款款,此生不換。
五年前我陪席宗鶴復健,守在他身邊忍受他的壞脾氣,在他家人面前演一往情深,都不過是因為我想通過扒住他上位,借他的東風收獲名利錢財。
而他,那時候急著站起來,急著報復江暮,急著遮掩自己的狼狽,也只有我這個選擇。
我倆是各取所需,患難了也見不了真情,一切相濡以沫的假象,不過是秉持著敬業的合約精神罷了。
不過,那是從前。
“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我拍拍唐麗手背,不動聲色掙開了她的桎梏。
既然人人都當我們愛得深沉,我何不順水推舟演一番患難之情?這樣的想法如一粒火星落入柴堆,頃刻間愈演愈烈,最終演變為燎原大火。
左右知道那份合同的人只剩下我一人,就算他日席宗鶴記起來了,我既沒有違約又實在出于無奈,他也不好怪到我頭上。
我也是出于自保罷了。
事后證明……一個壞主意的誕生,往往只是引你走向厄運的起始。
第2章
與席宗鶴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場頒獎禮的afterparty上。
那會兒我初出茅廬,沒什麼作品,連蹭紅毯的機會都沒有。梁文豪不知道哪兒給我弄來一張電影節頒獎禮的邀請函,位置坐得比三流周刊的攝影助理都偏,算是去湊了個人頭。
當晚星光璀璨,群星閃耀,鎂光燈掃過之處亮得都睜不開眼。俊男美女們一個個在造型上下足功夫,恨不得賴在紅毯上都不下去。
臺上誰得獎我也不關心,反正不是我。梁文豪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要多積累人脈,酒會上多露露臉,不要怯場,臉皮要厚。
我知道他怕我整場酒會悶不吭聲,白白浪費巴結圈內大佬的好機會,也浪費了他的邀請函。他也太小看我了,臉皮不夠厚,說話不夠動聽,我又怎麼能從一個高中都沒畢業的陪酒少爺混到如今成就?
我舉著香檳杯,左顧右盼,硬是擠進了當時幾場談話中。只是他們一看是我,臉色就變得有些古怪,也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而是來調侃我。
“顧棠,最近在拍什麼戲?”
“沒腦子的偶像劇罷了。”
“導演是誰?”
我報了個名字,他們頓時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這是個女導演,業內風評不怎麼好,都知道她喜歡睡年輕鮮嫩的肉體。但天地良心,我和她可真是清清白白,她那肌肉新歡連導演給我講戲都要在旁邊親自監督著,我要是敢越雷池一步,他能把我一巴掌扇進墻里摳都摳不下來。
我知道圈里和我同期的那些人背后都是怎麼說我的,無非是說我靠睡上位,說我出賣肉體,說我狗腿小人,未了肯定還要加上一句“果然是那種地方出來的”,才能彰顯與我的截然不同。
聊了兩句話不投機,大家都興致缺缺,演戲演到臉僵,我看實在尷尬,就以尿遁告辭了。
去洗手間上了個廁所再出來,我正想著要怎麼打發后半場party,一抹高大俊美的身影鶴立雞群般進入了我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