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說:“你丫不走尋常路,在外頭吃喝玩樂,我們都快苦死了!”
還一人說:“林雁行,要不下回你也把我帶著享享福?”
這話其實不對,藝考生一點不比普通考生輕松,尤其各個學校招生時間都不一樣,輾轉奔波,放下行李箱就得去考試,考完了再拎起箱子走,其中辛苦不足與外人道。
林雁行也不糾正,笑罵:“他媽趕緊坐下吧你!”
張磊磊問:“帥逼,帶好吃的回來沒?”
“我又不是出去旅游。”林雁行嫌棄地說,“磊子,你好歹也去理個發,都多長了。”
張磊磊訴苦:“哪有時間啊!”
伸手指了指身邊同學:“比起他們來,我還算干凈體面的。”
果不其然,那幾位抬頭后一個個臉色青白、蓬頭亂發、眼窩深陷,跟活鬼似的。
林雁行用眼神在教室里梭巡,沒發現陳荏,便走到座位前問:“我同桌呢?”
前排的倆女孩見他回來也特高興,嘴都笑咧了,江淑惠搶著說:“被張老太喊去了,你同桌是大班長,事兒多著呢。”
江淑惠的模樣也相當埋汰,大姑娘家早上起來連臉都不洗,眼角有眼屎,面頰還有圓珠筆痕。
林雁行微微皺眉,問:“又被老師喊去,那不就影響他復習了?”
江淑惠滿不在乎:“他?他就算從現在開始不復習了,也是妥妥兒的年級前十,咱們學校有能力沖T大就那麼幾個,你同桌是其中之一。”
林雁行瞪大眼:“這麼厲害?”
江淑惠說:“就這麼牛逼!”
“……”
林雁行頓時有點兒危機感,得趕緊見媳婦兒去。
再過一會兒他就得走了,去爺爺家突擊復習文化課——之所以選擇老爺子家而不是自己家,是因為他爸和小徐總覺得老爺子家有警衛員,他逃不出來。
回頭再把他的手機沒收了,房門鎖了,一日三頓從狗洞里送飯,每天放半小時風,兩個月后就算是個文盲也能逼出點兒成績來!
老爺子那邊一切準備就緒,只等他林大公子進門落鎖,老師們早晚換班。
林雁行掐指一算,從去年十月起,他都五個月沒怎麼見過陳荏的面了,這下去又得兩三個月,都說只聞新人笑,不聽舊人哭,萬一他媳婦兒喜新厭舊,不要他了咋辦?
所以得去露個面,加深印象,順便暗示一下他媳婦兒,我還在呢,沒死呢,別老惦記著改嫁。
王寶釧守苦寒窯十八年,你只需要堅守八個月,我就回來寶貝貝你哈,乖!
他去張老太辦公室找陳荏,沒見著人,反倒被老太太拉住盤問半天。
老太太詳問他考試的細節,他也如實告知專業課都考得不錯,尤其在某某學院,面試老師給他的形象分打了滿分。
張老太正色說:“必須滿分,唐國強也不過如此!”
張慧芳是上輩兒人,眼里只有仨帥哥,《小花》唐國強,《廬山戀》郭凱敏,一把火的費翔。
林雁行在教師辦公室走了一遭,居然和唐老師攀上了關系,隱約還壓了人家一頭,心中莫名惴惴,有一種僭越感。
他離開張老太去管老師那邊,結果在樓梯拐角處撞上了陳荏。
是真撞上,他上樓,陳荏下樓,他一個猛子扎進了陳荏懷里,陳荏身子偏過去,手里捧著的一沓練習冊四散滑落。
“你走路怎麼……”
陳荏剛要埋怨,定睛一瞧是他,登時愣住了。
林雁行跟個蛤蟆似的在樓梯上蹦跶,手腳并用地撿練習冊。
“……”陳荏看他在身邊繞來繞去,強壓住砰砰亂跳的心口,淡淡問,“考完了?”
林雁行拾起來十多本冊子,在樓梯上堆成一疊,才抬起臉笑:“嗯!”
形象分滿分啊,這絢爛一笑差點把陳荏整個人都笑軟了。
何況在人人灰頭土臉的高三,林雁行卻因為參加藝考而打理得整潔俊美,和其他人的差距越發拉大。
陳荏與林雁行對視,終于繃不住表情,勾起嘴角問:“考得好嗎?”
林雁行心里更樂,暗想我媳婦兒就這點可愛,冷淡不過三秒。
“還行,但還得過文化課那一關呢。”他繼續撿練習冊,壘好捧上,問陳荏,“回咱們班?”
陳荏搖頭:“這些冊子是五班的,他們的物理課代表因為熬夜而流鼻血,正在宿舍躺著呢,老管讓我把練習冊給他們班送去。”
林雁行“嘖”了一聲:“高考再重要,也得先保命啊。”
他從側面觀察陳荏,見其精神也不好,膚色煞白,嘴唇顏色極淡,頭發更比張磊磊還長,簡直能扎出辮子來——他也真在前額扎了辮子,用一頂黑色鋼絲發箍向后壓下。
林雁行問:“發箍是誰的?”
“惠惠兒給的用斷了,這個是方曉青的。”陳荏說。
他說著取下發箍,又扯開額頭的小辮兒,劉海如遮簾似的落在了鼻梁中段。
“一個禮拜就休息周日半天,晚上還得回來上晚自習,趁這幾個小時我得趕緊洗衣服洗被子,都想不起來理發這檔子事兒。”他戴上發箍,“不過大家差不多,都跟野人似的,學校也不管,所以等考完了再剃吧。”
林雁行將練習冊單掌托著,忽然伸手又將他的發箍拽下。
陳荏因為被扯到發絲的微痛而“嘶”了一聲,摸著鬢邊問:“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