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荏原本煩亂的心又添上了尷尬:“我……”
“沒事兒,不能把你怎樣。”小徐總說,“林雁行學習差是智商問題,沒救了,林戰濤應該不至于要給兒子吃腦補腦吧?”
他敲衛生間門:“林雁行,要幫你穿衣服嗎?”
里邊不答,小徐總推門進去,見那小子已經沖好了,正坐在梳妝凳上笨拙地套褲子。
“殘疾的日子不好過吧?”小徐總笑道,“以后多注意著點兒,我上大學那會兒也打球,沒受過你這麼重的傷。穿好就出來吧,你老子要回來了。”
林雁行嗯了一聲,抬眼見陳荏依然在門口,立即視線與之避開,一片兵荒馬亂。
他剛才在浴室里自己弄過一回,不弄沒法活了。
關鍵他還瘸著呢,多艱難啊!
他生怕陳荏又闖進來,像個賊似的縮在墻角對自己使勁兒,弄完了氣得臉黑鼻子歪,因為這輩子都沒這麼憋屈過!
他打算這筆賬先記在陳荏頭上,總有一天要討回來,他的這筆賬是高利貸,八百倍利息,小兔崽子還不清的!
陳荏一點數兒沒有,沉默地望著他穿褲子,而后背過身去,以示自己未經同意絕不會踏入衛生間半步,更不會覬覦林雁行半點。
他都不知道幾年后自己經常被弄得下不來床。
林總是半小時后到的,開一輛黑色邁X赫,戴范X哲偏光蛤蟆鏡、江X丹頓表,下車時手里攥一都X打火機,但上身就穿一件頂多十五塊錢的白色老頭衫,下邊一條皺巴巴的地攤大褲衩,頭上一頂漁夫帽,要不是知道這是林雁行的爸,陳荏真覺得丫挺分裂。
小徐總問他:“這半天哪兒去了?”
林總說:“找野塘釣魚去了。”
“釣著了沒?”
“我技術這麼好還能釣不著?”林總得意道,“大收獲!”
他打開邁X赫的后備箱讓人看收獲,小徐總往里探了一眼說:“這鯽魚每條斤兩都差不多,你又上哪兒買的吧?聽了馬三爺那麼多相聲,你就學會了這麼一招?”
林總指著:“徐君睿你胡說八道!”
結果此時保姆回來了,一邊進門一邊喊:“林總,我在菜場外邊看見你車了,你是買啥去?怎麼不早跟我說啊!”
“……”
小徐總同情地拍拍林總的肩。
林總賭氣地跑車庫放釣竿去了,過了十多分鐘若無其事地回來,見到在客廳坐著的兒子和陳荏,“啊”地叫了一聲:“你就是陳荏?”
陳荏站起來。
林雁行說得沒錯,他爸也帥,有一種做大事的人特有的沉穩成熟氣度,真想不出來他因為會釣不著魚怕家里人笑話,就跑菜市場買去。
“叔叔好。”
“坐坐坐!”林總特熱情地招呼,迎上來第一句話就是問陳荏最近一次月考成績。
林雁行翻了個白眼:“他考多少分關你屁事?”
林總便斥責兒子光打球不用功。
他詐尸式育兒,別的不會,現成話一套一套,說得小徐總也直翻白眼,干脆到廚房幫忙去。
林雁行嫌啰嗦,蹦到一邊把隔音耳罩戴上。
林總巴不得他倆不聽,坐到沙發上問陳荏:“你現在班上排第幾?”
陳荏說:“考好的時候能進前五。”
林總表示非常羨慕,坐近了些,又問陳荏的家庭,家里幾口人,父母在哪兒工作等等。
陳荏如實告知。
陳荏這會兒的人生就是窮小子不服命運安排奮發向上的故事,“我命由我不由天”,林總聽得大為感動,問:“喲,你的成長經歷倒能和徐君睿一拼,以前那個要辦貧困生證明的是不是你?”
陳荏說:“是我,我自己養活自己。”
林總肅然起敬,與之握手說:“你是楷模,林雁行要向你學習。”
林雁行戴著隔音耳罩都知道他在說什麼,惱火至極:“爸!”
“干什麼?”林總嚴肅地問。
林雁行覺得今天太操蛋了,好不容易把陳荏請回來,結果老不死抓著他心肝兒的手說什麼“你是時代的楷模,你有先進性、代表性”,他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了!
“林雁行,”他爸說,“你要好好接受教育!陳荏同學,高三在即,最艱巨的考驗來臨了,當著我的面,你拿自己的事跡激勵他一下!”
“……”
“來啊!”
“我沒什麼……”
“說兩句!”
陳荏受了脅迫,只得幽幽地說:“林雁行,你父親為你提供了這麼好的條件,你應該摒棄雜念好好學習。高考是險峰,努力是攀登,有了攀登,才能無限風光在險峰。”
“好!”林總夸獎,“有境界!”
林雁行咬牙切齒地瞪著他的心肝兒,一股邪火騰地直燒到天靈蓋,臉都繃不住了,想把他X死。
這事兒給他造成了心理陰影,后來他在床上強逼著陳荏做運動也老提這茬,說:“‘無限風光在險峰’是吧?虧你說得出來!你也不嫌牙酸!”
陳荏就啞啞地罵:“滾,下去!”
林雁行吼:“不下去,攀險峰呢!”
……
林總晚上還有應酬,沒坐多一會兒就上樓換了一身體面衣裳,準備出發,臨走之前還囑咐陳荏:“在我家吃好喝好啊,多給林雁行傳經送寶,有交流才有進步嘛,是吧?”
陳荏答應:“哎。”
林總剛出門,林雁行就把筷子摔了,怒道:“感情他今天就是專門回來丟人現眼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