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荏便敲浴室門,問:“林雁行,你一個人在里面能行嗎?石膏剛打的可不能沾水啊!”
林雁行當然不行,可是他臊得慌,感覺臉都在陳荏面前丟盡了,強撐著說:“能行!”
小徐總上廚房去了,陳荏不敢動,生怕大小姐在里邊摔了,萬一腦袋磕到浴缸邊沿,及時送醫院搶救還能撿回一條命。
他貼著門聽聲,沒幾秒鐘就聽到里面“哐啷”一聲響,他飛起一腳就把浴室門踹開!
林雁行像只雞似的尖叫,遮了上面忘了下面,要夠浴巾遮羞又抓不著!
陳荏怒道:“遮個屁啊?我是沒見過幾巴?!”
林雁行于是捂住了純潔的胸口。
他在學校打球,成天脫得跟個光豬似的,也不知道現在在干嘛。
“摔哪兒啦?”陳荏問。
林雁行沒摔,只是因為轉身不靈活而撞翻了一張梳妝凳。
陳荏松了一口氣,說:“你別動啊。”
“啊?”
陳荏跑去廚房,向保姆借了保鮮膜,跑回來半跪在林雁行身前給他的腿一圈一圈地纏上。
“我都傻了,居然把這方法給忘了。”他邊忙活邊說,“你洗完就揭掉,保鮮膜不透氣,怕給你捂出疹子來。”
林雁行無法違拗,扯過浴巾圍在腰上,扶著洗手臺渾身僵硬地戳著,臉上又紅又燙。
他希望陳荏蹲在他身下就別再抬眼睛了,那感覺簡直像……像……
陳荏纏一圈,他顫一顫,陳荏纏了十幾圈,他抖得像只篩子。
那當然不是怕,甚至也不是羞,而是想發瘋但強行忍著,牙間咯咯作響。
其實陳荏沒多看他,干完活就想走,林雁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力氣過于大了,陳荏被捏得“啊”了一聲。
“……”林雁行悶著腦袋,“把那門給我拉開。”
他指的是淋浴間的外開玻璃門。
林家面積大,樓下衛生間是個干濕分離的小套間,衛生間里的浴室分為兩半,一半是淋浴間,另一半是圓形的按摩浴缸。
淋浴間也大,五金锃亮的玻璃門分外厚重,對于只有一條腿的林雁行而言,開啟不太方便。
“哦。”陳荏走過去,給他拉開了玻璃門。
林雁行目視前方,蹦了進去。
他不敢看陳荏,生怕看多了露餡。
喜歡一個人怎麼能不露餡呢?
他藏了這麼久,久到壓抑,久到委屈,久到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逾越、冒犯和侵入!
他的精神已經繃做了一張滿弓,陳荏只要用一微微的勁兒,就能把他弄斷。
他知道陳荏聰明,生怕這小人精兒醍醐灌頂驟然明白,然后沖上樓去,砸開保險柜找出他爸珍藏的獵槍,跑回來給他腦袋上崩一槍,就地正法!
他倒是不怕死,就怕死的時候心痛。
“我幫你沖吧。”陳荏忽然說。
林雁行扶著門把手一怔,抬起充血的眼睛望向他,里面滿滿盛著困頓與危險。
“軍訓時你傷了手,不都是我幫你沖的麼?”陳荏說。
林雁行心想這小孩兒長得真好,眉宇間總有一股楚楚可憐的情態,但是人家自己不察覺,不曉得自個兒勾人。
他知道對方是出于關心,但是現在他不能要,不敢要,他從來不知道洗個澡居然這樣性命攸關!
他費力地拉上了玻璃門:“我自己洗。”
陳荏說:“那我在這邊守……”
“出去吧,”林雁行背過身,“餐廳等著去,我一會兒就好。”
“……行,那你別摔啊。
”陳荏提醒,“有事喊我。”
“沒事,腳底下這是防腐木,鋪這個就是為了防滑。”林雁行說。
陳荏于是一步一回頭,不太放心地走了。
聽到外側的關門聲,林雁行一下子雙手撐住墻壁,頭深埋下,健壯優美的脊背聳起來,然后揮拳砸在晶瑩華貴的大理石磚上,砰砰作響。
拳頭當然是痛的,但他沒辦法,他沒有別的閘口可以把情緒散出去。
他的心被貪戀擠壓著,日了狗了,也活不成了。
第70章 林總是個奇葩
陳荏被林雁行從衛生間里趕了出來。
門在他背后關上的那一瞬間,他眼睛里的惶遽與苦悶和林雁行一模一樣!
林雁行覺得有他守在浴室里不自在,他難道就自在麼?
他不過也是忍著!
但林雁行的生硬拒絕還是傷到他了,他是完完全全出自好意,一絲兒壞心都沒有,可林雁行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他拒之門外,讓他有點兒失落。
他做太多了麼?
他讓人覺得別扭了?
可他……
他越界了。
他不尊重人。
他閉上眼睛靠在衛生間外側的墻上,再睜開眼神黯然。
這已經超過同學間正常的接觸了,林雁行八成是覺得不舒服,出于禮貌沒有明說。
“……錯了。”他伸出白皙瘦削的手,輕輕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答應來林家,真是為了替教練向小徐總和林總解釋,免得兩人怪罪下來教練和學校吃不了兜著走,而不是為了騷擾林雁行。
可喜歡一個人的力量太大了,心跳、呼吸、目光,以及所有的頻率都是為了同一個人,有時候勇敢和魯莽只有一線之隔,關切和滋擾也難以區分。
他之所以能不露聲色地為林雁行纏保鮮膜,只因為他人生中最擅長的三件事就是:裝蒜、裝逼、裝沒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