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行樂了,要和陳荏擊掌,陳荏不給,林雁行便抓起他的手在自己掌心貼了一下:“打得好。”
發球權易主,林雁行習慣性拍球然后托起:“這下你們給我看好了吧!”
他將球扔向空中跳發,姿勢很是瀟灑,但出界了。
張磊磊和錢坤夸張地手搭涼棚:“臥槽,打到西伯利亞去了!”
陳荏撲哧一笑,林雁行一點兒也不生氣,柔聲問:“笑什麼?”
陳荏說:“跳發時要有一個下壓的力,否則很容易出界。”
“你真的會打排球啊?”林雁行問,“什麼時候學的?”
陳荏說:“體育課。”
“騙人,體育課你從來不碰。”林雁行問,“平常跟誰玩,為什麼不帶我?”
“體育課陪惠惠兒玩過。”陳荏說。
林雁行還是不信,江淑惠走路都順拐,別提打球了。
陳荏提醒他:“注意來球。”
發球權再度易主,這次換錢坤。
錢坤是校隊重點培養的中鋒,身高一米九多,又黑又壯跟座塔似的,他的球沖陳荏去時帶著凌厲風聲,砸在地面上一聲巨響,彈起兩米多高,陳荏都沒敢接:“……”
張磊磊高喊:“六比零!”
林雁行望了一眼陳荏泛白的臉,沖錢坤怒道:“操,你來真的?!”
錢坤憨直:“啊?什麼?”
林雁行說:“你再發個球試試?”
錢坤便重新發球,這次由林雁行接起,墊給陳荏,陳荏準確地托到網邊,林雁行跳起下扣,球擦著錢坤的肩膀轟然落地,聲震四野,彈起飛到西伯利亞去了。
錢坤喊:“靠!帥逼你用蠻力?”
“你他媽來真的試試?”林雁行吼。
張磊磊可算明白了,別的都無所謂,不能為難林雁行那小同桌,人家屬于千邀萬請蒞臨指導,一定要伺候好。
張磊磊猴精,立即放了陳荏兩球,好不容易錢坤一記重扣奪回了發球權,他還故意給陳荏喂球,就差送到人手心了。
陳荏看出來了,笑道:“你別讓我啊。”
“沒讓沒讓,我就這水平!”張磊磊說,背后沖林雁行擠眼睛,林雁行比了個戰術手勢,意思是收到。
張磊磊心想這下三個月的烤肉串到嘴了,偏偏錢坤傻,覺得陳荏弱,就一發發重球朝著他打。
陳荏自認跟著專業教練學過,不甘示弱硬要接,沒接幾下胳膊上便密密麻麻浮起血點,毛細血管全破了。
林雁行頓時不干,拉著陳荏要走,錢坤還傻乎乎地阻攔:“別走啊,咱們不搶發球權了,短平快打十五球一局,三局兩勝!”
林雁行不耐煩:“自個兒玩去!”
陳荏趕緊拽住:“我不走,我想玩。”
他出了汗,微微地喘著,臉色暈紅,漆黑的發絲貼在額頭上,皮膚白的像細紗,眼睛濕而亮:“打贏了再走。”
誰能拒絕這麼一張臉?
林雁行搶過球就和錢坤對著夯起來,陳荏和張磊磊給他們當二傳,張磊磊嚷嚷:“都他媽重炮手,打死人了!”
不多久第一局打完,陳荏和林雁行小輸,兩人不服,又催著來第二局。
第二局張磊磊堪稱叛變,二傳手也不好好當,錢坤輸得特別慘,于是一分鐘都不許人休息,罵罵咧咧地要來第三局。
第三局陳荏已經沒力氣了,張磊磊更是干脆退賽去當裁判,場上就剩林雁行和錢坤你來我往。
陳荏腰都直不起來,一邊笑一邊喘,東倒西歪。
張磊磊去扶他,過來人似的說:“男人就是傻,是不是?”
陳荏笑:“你他媽也是男人。”
張磊磊指著場上那倆說:“如果得傻成那樣,我寧愿不當男人了。”
那倆已經紅了眼,上衣全脫了,汗流浹背地互相發重球,互相罵傻逼,別說技巧,連章法都沒了。
陳荏笑得癱倒在場邊:“總有一個先認輸吧?”
最后還是錢坤先認,因為林雁行的二勁兒上來蠻不講理,錢坤不認輸的話他能打到明天去。
張磊磊和看球的那幾位架起錢坤離開,球場上就剩陳荏和林雁行窩在角落,累得一時不想走。
林雁行躺倒在草坪上,說:“……渴死了。”
陳荏要給他買水去,林雁行忽然拉住他:“你剛才特高興是不是?”
“嗯?”陳荏摸臉。
林雁行支起半邊身體:“我好久沒看你這麼笑了。”
這麼鮮活,這麼開懷,無拘無束,笑靨如花。
陳荏的笑容要麼很淺,要麼很重。林雁行知道他有很多心事,不屬于這個年齡、也永遠不會說出口的心事,沉沉地壓著他。
“你要是喜歡打球,以后多出來玩。”林雁行動容地說,“不管什麼我陪你。”
“……”陳荏把臉貼近,幾乎是逼視。
林雁行微微往后讓,手指蜷起,眼睛里兵荒馬亂,仿佛哪路盜匪攻破了他的城門就要燒殺進來,他無處可躲。
“我不是因為打球才高興。”陳荏慢慢地說,“是因為……”
因為你回來了。
你沒拋下我。
他看左右無人,便扶著林雁行的肩膀,雙臂箍上去:“……生日快樂,哥們兒。”
林雁行撞進他那青澀的懷里,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僵硬了,崩得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會動。
陳荏把臉擱在他肩上,眼眶已經濕了。
林雁行怎能知道他在想什麼?這種失而復得的珍重,這個簡直如劫后余生的擁抱。
他曾以為此生再也無緣見林雁行,只有通過屏幕、紙張、廣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