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荏發怵被他像盯獵物一般盯著,老臉會臊,心猿意馬,換了誰都一樣。
“別過來了。”他低聲央求。
“你剛才為啥哭?”林雁行還記得那一茬。
“你放過我吧。”陳荏說,眼眶又紅了。
他真不是愛哭的人,可忍不住,他上輩子總共就三十年人生,倒有一半時間籠罩在毀琴事件的陰影下,盡管幾年后淡忘了,好像釋然了,但同樣的情形依然會在噩夢中出現。
——夢里他總是被禁錮在一個黑暗的房間,慘白追光從頭頂打下來,照著一把死尸般的琴。
他對這件事的悔意已經遠超實際后果,以至于到死都沒原諒自己,如果不重生,他便是帶著這件事下葬。
林雁行問:“為啥委屈?”
林雁行最怕他委屈,那樣無聲無息地垂著眼,帶著點兒潮濕哽咽的鼻音說話,叫人無所適從。
“我不委屈,我他媽活該。”陳荏說,“林雁行,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對不起啊。”陳荏又說。
林雁行困惑至極,又心痛如絞,他想問你為什麼懺悔,我多喜歡你,你無論做什麼我都原諒,況且你什麼都沒做,你何必懺悔?
保姆在身后喊:“快來洗澡!我給樓下大浴缸放上水了,你們倆男孩子一起泡沒關系吧?”
陳荏剛想說沒關系,林雁行粗魯地拒絕:“不要!”
陳荏抬頭望他。
林雁行抓下那副完全失去作用的無框眼鏡扔開:“我上自己房間洗。”
“咦你這孩子,”保姆絮叨,“行行行我給你放水去……那個,同學啊!”
陳荏一怔:“在。”
保姆將一疊衣服交到他手上:“你先穿林雁行的吧,放心都是干凈的。你的衣服一會兒脫下來給我,我拿去烘干。
”
“哦,沒事。”
林雁行看著那疊衣服突然臉漲得通紅,飛一般地上樓了。
保姆對陳荏笑:“我對你好,他吃醋了。”
她搞錯了,林雁行早過了爭奪長輩寵愛的年齡,怎麼可能吃她半老太太的醋?他臉紅是因為想到陳荏會穿著他的內衣,仿若肌膚相接。
喜愛之后便是欲望,沒人抵擋得了,十六七歲的大男孩兒誰也不敢說自己純,沒親自做過也看過片,也擼過X兒,每天早上起來那會兒的沖動也蓬勃難耐。
林雁行太喜歡陳荏了,怕自己露餡,如果露餡,同桌朋友都當不成。
他跑了,陳荏捧著衣服進浴室。林家樓上樓下有六個衛生間,這個是最大的,里面有一正在放水的巨型按摩浴缸。
陳荏連門都來不及關,奮不顧身先把水龍頭關了,捧著劇痛的心口直喘!
這他媽驕奢淫逸的,得交多少水費啊?!
心疼抵不住身上冷,他猶豫半晌還是脫下衣服浸泡進去,咬牙忍住不出聲,因為但凡泄出一絲呻吟就成了罪惡的一部分。
他抱膝坐在水里,腦子里亂糟糟的,一半是林雁行,一半是水電費,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有人敲門。
管老師在門外問:“陳荏,沒傷吧?”
“沒事兒!”他還想說要不管老師您一塊兒進來享受吧,別讓我虛耗了這資源。
轉念一想,管清華也他媽是二代啊,在泰國還他媽有個度假酒店呢,那里面的浴缸都是面朝大海不怕丟丑的,還有個海濱浴場!
管老師說:“那我進來啦,保姆讓我給你遞塊浴巾,她剛才忘了。”
“進!”
管老師推門進來,一見那浴缸就說:“這個東西真鋪張,何必啊。
”
陳荏大為感動,心想管老師您果然和我是一路人,沖這點我伺候您一輩子!
管老師將大浴巾放邊上,吩咐:“等下出來裹著,千萬別著涼,病了就沒法刷題了。一天少刷一百題,一年就是三萬六……”
陳荏見他手里還有一塊浴巾,打斷道:“那給誰的?”
“給林雁行的。”管老師說。
陳荏從浴池起身說:“我去吧。”
他有話對林雁行說。
泡澡時他想通了,如果要在林雁行身邊長久地呆下去,就不能把誤會留到明天,剛才受情緒支配沒解釋,現在該去說,至于怎麼說,他自己決定。
他迅速擦身上樓。林雁行的房間敞著,浴室關著,他敲門但里面不答。
他多敲幾次,并伏在門上聽,居然連細微的水聲都沒聽見,這小子在洗澡嗎?
他擰開門將腦袋探進去:“林雁行?”
只聽一陣稀里嘩啦,林雁行從浴缸里猛地躥起來又鉆下去,慌張失措地問:“干嘛?!”
“我給你送毛巾啊。”陳荏用背抵上門。
“你……怎麼突然進來?我光著呢!”林雁行把鼻子以下全沉在水里。
陳荏眨眨眼:“別他媽矯情,你全身上下我哪兒沒看過?”
這話說得不錯,他倆天熱時沒少在一塊沖澡,軍訓時還互相搓過背,后來林雁行手受傷了,頭發都是陳荏幫忙洗的。
但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林雁行可沒對陳荏生出異樣的心思,也不會靠近時就想摟他。
“行,那我不看你。”陳荏靠浴缸坐在馬桶蓋上,臉擰向門口,“我來回答你的問題。”
“……”林雁行慢慢浮上來。
浴室里明明有兩個人,卻靜悄悄的,陳荏等了一會兒才開口:“我以前有個朋友,是個特別好的男孩兒……”
他一句話沒說完,林雁行就灌了老陳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