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宿舍后他哭了,沒幾個人受過這種委屈。
陳荏一邊泡腳一邊說:“你哭個屁啊,我讓你自己去交作業的呢?你要記住那高一1班的教室里坐的已經不是你同學了,都是你的仇敵,你眼前是刀山火海地雷陣,得硬著頭皮趟過去。”
郁明抽噎:“你是我同學嗎?”
“我是啊。”陳荏擦腳。
“你為什麼幫我?不怕被我連累嗎?”郁明說,“我軍訓的時候還……還誣賴過你。”
陳荏望著宿舍粉刷粗糙的天花板:“我那時候如果身邊有個同學說說話,就算是像你這樣廢的,我也不至于……”
“哪……哪時候呀?”郁明問。
陳荏淺笑未答。
他說:“你要是不敢去教師辦公室,作業我幫你交,反正我都跑習慣了。”
說著他坐到桌前,咬著筆頭皺著眉頭開始做管老師的卷子。今天他提前回宿舍了,此時距離熄燈還有半小時,來得及把選擇和填空做完。
“陳荏,謝謝……”郁明在他身后說。
“不用。”陳荏埋頭算題。
過了片刻,他聽沒有聲響,轉過身去見對方還在原地戳著,表情是一貫的有點木。
“陳荏,軍訓時那事,我向你再次道……道歉……”
“郁明。”陳荏用筆尖指著他,“你知道嗎?我看人很準的。”
一個人在染缸里翻沉久了,不準也得準。
“你毛病挺多,但不是壞人。”陳荏說,“倘若這些天被欺負的人是我,你會幫我說話麼?”
“我……?”郁明遲疑。
陳荏說:“你不會,你不敢,你多慫啊,但你真不是壞人。你至少不會想著法子使壞,不會帶頭欺負我,也不會落井下石,但有些人會。”
他笑:“所以別老問我為什麼幫你,就當我是閑的。
換了班上任何一個人遭受欺凌,只要我覺得他不壞,我也會幫。”
他戴上MP3耳機埋頭做題。
MP3是林雁行的,那天他根本沒拿回去,從此之后使用權就歸了陳荏。陳荏還給他,他不收,說這MP3已經被自己淘汰了,誰要誰拿去聽,他現在用他爸從美國帶回來的iPod。
陳荏好久沒聽到這麼懷舊的名稱了,悶頭笑了半晌。
林雁行當然不明白他為啥笑,每個禮拜還特別負責地幫他下載新歌,雖然對于陳荏來說都是老歌了。
陳荏有時候去管老師的電腦里下,林雁行還生氣,還爭寵,說管清華臭老土,一點音樂品味都沒有。
第二天陳荏開始替郁明單獨交作業,一次兩次沒人發現,一個禮拜后就有人回過味來了——郁明這是找了個幫手啊!
籃球訓練時就有人問林雁行:“哎,林帥,你那同桌你也不管管,怎麼就跟耗子精混一塊兒了?也想鉆耗子洞?就不嫌臭?”
林雁行眼皮子一挑:“你嘴巴放干凈點兒,誰他媽鉆耗子洞?”
郜山說:“嗐,那倆本來就是一個洞的,你去高一男生宿舍看看,那倆住一窩!”
“洞你媽X。”林雁行說。
郜山惱了:“林雁行,你為誰罵人呢?!”
“我為誰你管得著嗎?”
郜山一下子沖上來了,跟林雁行頭頂頭:“林雁行,你他媽怎麼回事?郁明不地道這話是你先說出來的,哥們兒替你教訓他,你倒上來就罵人?!”
林雁行睨著他,一臉橫行霸道。
他是什麼出身?在大院跟他爺爺住那會兒說是小霸王都算夸他了,后來是他爸給他上狠規矩,不符合要求就吊起來打,這才表現出五講四美三熱愛。
他真橫起來郜山完全不是對手。
“我就罵你了,怎麼著?”林雁行揚下巴。
郜山暴怒:“那我也罵!耗子精就是耗子精,可惜都是公的,要是一公一母,還能下一窩小的!林雁行,你他媽跟陳荏那瘦剝皮耗子精混一塊也不嫌寒磣,他是拉屎不臭還是撒尿不騷啊?!”
林雁行一拳就掄上去了!
多虧高二和高三的幾個男生就站在一旁,籃球隊長猛地將郜山拉開,其余幾人架住林雁行,連聲勸說:“算了算了,犯不著!”
籃球隊長在高三就讀,雖然已經板上釘釘要作為特長生被招入某重點大學,但平時訓練耽誤了學習,文化課成績差得有點多,可能過不了省控線。為了全力沖刺高考,他即將在寒假前卸任,但只要沒畢業,球隊里的事就是他說了算。
他狠狠地撞在郜山胸口,幾乎將他搡在地上:“你丫有病啊?都是同學什麼耗子不耗子騷不騷的?下回再這樣我把你丫踢出籃球隊你信不信?!”
郜山吼:“林雁行也罵人!!”
“你就該罵!”籃球隊長指著他,又指第一個提起這話頭的球員,“多大的人了還欺負同學,羞不羞啊?人家是吃你家的了還是用你家的了,你罵人耗子精?!”
林雁行也說:“郜山,你們罵誰我管不著,罵陳荏不行!我哥們兒用得著你來罵?你什麼東西?”
郜山針鋒相對:“他是你哥們兒?我看是他媽你爹吧!犯得著這麼護著?!”
林雁行飛起一腳,被籃球隊長眼疾手快抱住腿!
籃球隊長身高將近兩米了,又是中鋒,林雁行和他比起來還是小雞仔。
“不許打架!”他怒吼,“誰敢在籃球館里打架,往后就別想進來了!林雁行,你丫混世魔王啊?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