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外號叫“歌神”的家伙便拿了車頭的麥克風,一首接一首地吼起來。
陳荏無心嬉鬧,手臂交叉,含恨瞪著自己的膝蓋。
他搞不清郜山的目的,什麼陰溝?什麼臭?那人到底在針對誰?
他往側面看了一眼,發現郁明也和他差不多動作,但顯得更呆滯。
陳荏問:“你聽到那傻逼說話了嗎?”
郁明木然點頭。
“他是不是在罵我?”
郁明搖腦袋:“……不是。”
陳荏還想再問,郁明已經將Walkman耳機戴上,表示拒絕交流。
陳荏沒法子,氣哼哼地扭過頭去想看郜山,結果與林雁行在空中視線相接。
林雁行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看他的眼神很古怪。
車內嘈雜,林雁行捂住耳朵,用口型對他說:你坐我這兒來。
陳荏皺眉,擺了擺手。
結果林雁行親自下場,將陳荏從座位上拉起,往后一推,自己在郁明身旁坐下。
林雁行剛剛從郜山那里聽說了傳言。
那些編排郁明的故事,比如小偷小摸,偷看女廁所什麼的,他持保留意見;但郁明往軍被上潑水和瞎指路這兩件事兒,他可是親身經歷。
兩件事都害了陳荏,第一件讓他差點兒被處分,第二件幾乎把他累死。
林雁行有些無名火上頭,他原本就看不上郁明的人品,現在更加鄙視了。
所以他寧愿代替陳荏在郁明身邊坐著,一是護著他些,防止郁明再害他;二是將他與一個不討人喜歡的家伙隔開,以免禍水蔓延。
“去坐啊。”見陳荏不動,他說。
“你干什……”
英語老師突然搶過歌神的話筒:“陳荏同學,你站起來也是想唱歌嗎?”
陳荏頓時滿面通紅,匆忙躲到后排去了。
秋游的目的地是麗城植物園,一進園區,剛才車上的那點兒不愉快被陳荏全然拋之腦后。
他上輩子沒進過植物園,從來不知道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麼好的地方!
他流連于奇花異草,在池塘邊出神地望著大如桌面的蓮葉,在沙漠區圍著樹一般高大的仙人掌轉圈,在熱帶雨林區被那些類似菠蘿葉的附生植物迷得神魂顛倒。
他開始幻想自己也有這麼一個秘密花園,在需要的時候,能夠抱著膝蓋坐在它們蔥蘢的影子里,靜靜聆聽。
沙沙作響,水滴滴落,果實離開枝頭……
萬籟俱寂的時候,枝葉深處里會傳來呢喃……
你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或許是細淺的水流,或許是倦鳥在唱歌。
不知不覺,陳荏遠離大部隊很久了,這個館里只剩他一個人。
四周香氣馥郁,不知名的花朵在高處盛開,瀑布一般的花墻垂下來,他不肯走出去,著了魔似的看著。
有人拍拍他的肩,他回頭見是林雁行。
林雁行笑道:“我找你呢,老師發午餐了。”
午餐是簡單的面包、酸奶、火腿腸,還有一小包榨菜,陳荏拆開包裝吃,問林雁行:“老師說什麼時候出園?”
“下午三點半。”林雁行說,“回程要一個小時,到學校稍微休息一下還得上晚自習呢。你不想出去啊?”
“不想。”陳荏嘆息,“我想有個園子。”
“哦。”
陳荏望著簇簇繁花,花色映著他凈白凈白的臉:“不用這麼大,三五平米都行,在犄角旮旯也行,我想在里面種花,種得很密很密,密到沒有下腳的地方。
”
“哦……”林雁行問,“那你怎麼進去?”
陳荏幾乎脫口而出——“我就埋里面”。
他把話咽下去,心想別嚇著林公子,免得長大以后不帶他玩。
他嘻嘻一樂,說:“做夢而已,我連一張自己的床都沒有。”
他笑得鮮亮而放松,林雁行就在那一刻發現他是好看的,甚至不比自己差!
他只是太矮太瘦太小太安靜太溜邊兒,結果成功地導致沒有人注意他。
他在百分之九十五的情況下低垂著頭,剩下的百分之五,當他斂著光華的眼睛掃向你的時候,你簡直是驚艷的!
林雁行倒抽一口涼氣……
他上心了!
往后幾十年他都會記得陳荏想要一個園子,還得是巨他媽大的!
里邊從寒帶到熱帶不管什麼草什麼花什麼樹,都得他媽給種全嘍!
第20章 我不瞎
陳荏在植物園里席地而坐,擰開瓶蓋喝酸奶;林雁行坐在他身邊,把包里的零食掏出來分給他。
老林家的東西都是高端進口貨,比女生們贈送的那些昂貴多了。
“這是啥?”陳荏指著一只鐵皮密封罐頭問。
“一種俄羅斯野生鱘魚子醬。”林雁行說,“我爸最近特迷戀這個,每天早飯挖一大勺,我家保姆說這玩意兒膽固醇高,不能多吃,我爸不聽。你嘗嘗!”
他啟開罐頭,舀一調羹送到陳荏嘴邊,后者張嘴,三秒后吐出來:“操,這麼咸?!”
“所以是涂面包的,你知道這玩意兒多貴嗎?”林雁行大笑,“來吧,爺給你涂一個再嘗嘗!”
陳荏拒絕,表示人窮命賤,消受不起此等好物。
正吃著,展館門口傳來喧嘩,林雁行站起來張望,只聽那邊喊道:“有人掉河里啦!!!”
林雁行和陳荏對視一眼,拔腿就往外沖!
陳荏不得不替他收拾書包,出去得晚了一些,落水的人已經被林雁行救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