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徐總問:“再說一遍,誰貧困?”
林雁行說:“我同桌,一小可憐兒,直接給錢他肯定不會收。”
小徐總說:“唔……”
隔天陳荏就加入貧困的大軍了,學費減半,住宿費退200,每學期還補助750元,喜從天降。
好幾年之后他才看見由小徐總捉刀代筆的貧困生補助申請書,那簡直戲太過了!
陳荏是慘,但還沒丫寫得慘,什麼抱著患癌重病的父親在醫院走廊上痛哭流涕,跪在ICU門口一邊撓門一邊喊“求求你們救救我爸爸”“抽我的血”“我已永失父愛”之類的,沒有的事!
陳荏就這麼安頓下來了,接下來面臨的就是繁重的課業——別人是學新知識,他還得補初中的缺。
沒錢上補習班,只能向郁明借了初中課本和筆記本自己啃,于是他經常在宿舍熄燈后出現在男廁所。
高一宿舍簡陋,一層樓就一個廁所,人進人出都能看見他,也知道他發奮苦讀是受了林雁行的鞭策,林雁行不但剝奪了他的睡眠和自由,還剝奪了他的假期。
全班倒數第三為了倒數第八努力學習,這精神說起來也挺感人。
但林雁行本人還是天天在籃球場上跑兩個小時,更當了體育課代表,所以這事兒按邏輯不通。
陳荏終于穿上了校服,他很樂意與別人一樣。
小時候他最怕長個子,因為一長個子,他的衣服就嫌小,褲子就嫌短,而沒人給他買新的,他就會像個故意穿緊身衣的小丑。
夏天還好,冬天,那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腿或者手腕會讓他冷得發僵。
也許是太害怕,外加營養不良,他發育較晚。
本校男生平均身高一米七四,他距離那標準還遠,每次出操時,站在高一年級男生海拔最高的1班隊列里像個孩童。
但無論如何,也是穿校服的孩童,就因為這麼一身又寬大又土氣的皮,所有人都會把他視作同類。
他是被霸凌過的,那些人一面打他踢他,在他身上留下一個個沾著灰塵的腳印,還一面嘲諷他爛窮逼買不起校服,現在他有了。
他終于是十一中名正言順的一員了。
又是一周過去,林雁行充分暴露出了禍水的本質,十一中校園的每一個角落都是他的秀場。
他在籃球場,捧場者圍觀喝彩;
他在足球場,一腳踢飛了能有十多人搶著撿球;
他在食堂買飯,排哪一隊,隔壁兩隊的人數就比往常多一倍;
他在教室都有女生借故經過,從后門走到前門,再從前門走到后門,一邊不停往屋里瞟。
高一(1)班的位置是死胡同,前邊頂著圍墻沒路的,辛苦那些人在課間十分鐘不遠萬里而來,只為了看林雁行一眼。
而這時正主兒多半趴在桌上睡覺。
雖然長得帥也不是林雁行的錯,但他的某些表現絕對有故意成分,比如灌籃。他每次灌籃,女生們能尖叫到暈過去,而他就像個神選之人一般屹立在籃筐下。
陳荏以前也能這樣表現,站在舞池中央跳舞,聽憑下方口哨尖叫,但那時候不是生活所迫嘛!
總之呢,林雁行的臉蛋加上林雁行的風騷,導致十一中的女生們就像一鍋水,他則像鍋下的那團火,燎得整鍋水咕嘟翻滾,心癢難撓。
但林雁行本人其實很難接近。
一個人若沒人追,追他就像隔層紗;一個人若被全校追,那追他如隔山隔海,基本沒可能。
林雁行那幫打球的哥們都人高馬大也不好接近,于是陳荏這個同桌就成了曲線救國的途徑。
女生們都覺得能搞定陳荏,因為后者從來不拿那雙黑眼睛聚焦了盯姑娘,看上去懵懂無知。
陳荏由此遭到了無盡的騷擾,嚴重時感覺麗城一多半的人口都在和他搭訕,一會兒讓遞封信,一會兒讓轉交小禮物,一會兒打聽林雁行的行蹤,不勝其煩。
上輩子他也受過這種騷擾,但那時他反感異常,拒絕得很生硬,大約也曾口出惡言,得罪過人。
和林雁行鬧掰后,有高二甚至高三的學姐專門跑來堵他羞辱他,罵他壞和賤,還扇過他巴掌,他那時候不懂,后來才想明白是積怨。
現在回頭看,不管單戀或是雙箭頭,高中生的青澀感情都很美好,女孩們讓他送東西,都是舉手之勞,不用那樣抵觸。
再說林雁行于他而言也不同了,沒有林雁行,他就不能貧困;不能貧困,他就無法省錢。林雁行和他是赤果果的金錢關系,這份再造的恩情,得還!
往后的日子,他作為運輸大隊長,將全國人民源源不斷的愛心帶到了林雁行面前。
林雁行既拒絕不了,又退不回去,只得接受。
但那些香氣撲鼻的美麗信箋他從來不看,CD不聽,書不翻,小工藝品攢著送女老師,唯一受歡迎的是吃的,巧克力小餅干小蛋糕之類,在饑腸轆轆的上午第四節課,他把愛心小禮包拆了和陳荏分而食之。
陳荏巴不得四處打秋風,給啥吃啥。
吃了一陣,林雁行說:“這樣不行,吃人嘴軟,咱又不是買不起,以后別收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