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行是個好人,他是林雁行的同班同學,憑著這層關系,他完全可以背靠林雁行這棵大樹生存!
全世界只有他知道林雁行的將來,只有他可以提前準備!
當不了經紀人他可以當助理,當不了化妝師可以當造型師,他可以當司機,當保鏢,當保姆,當跑腿小弟!
他可以擼袖子打架,上網刷數據,買機票辦護照端茶倒水買菜做飯洗衣服收房租,辟謠造勢刷數據懟黑粉罵對家……他啥都能干!
他甚至還在養老院當過護工,就算林雁行癱了他都知道怎麼照顧!
大爺的……陳荏想:我他媽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居然白白哭了一場!
林雁行見他半晌不說話,再度央求:“算我求你了,你眼神兇一點兒我還能接受,別這麼慈愛地看著我行嗎?”
陳荏飽含熱淚說:“不看了,不看了……”
“那我走了?”
“嗯。”忽然陳荏又叫住他,“喂!”
林雁行回頭。
陳荏笑笑,說:“生日快樂,祝你茁壯成長!”
第7章 媽媽的家
陳荏周日早上在學校遇見了班主任劉建民。
林雁行不在邊上,老劉對待陳荏的態度可想而知,大概就比對流浪狗略好一些。
陳荏表示要申請學費和學雜費減免。
老劉說行啊,但是你要證明。
陳荏問怎麼證明。
老劉懶洋洋說:“你是烈士子女嗎?你是社會撫養的孤兒嗎?你殘疾嗎?你是低保家庭子女嗎?你是五保戶老人供養的嗎?”
真是有趣,陳荏窮得吃不上飯,以上五個減免學費的條件卻全不符合。
陳荏問:“那貧困生補助呢?”
老劉說:“簡單,只要街道給你蓋章就行,但也要家里真窮啊。
”
陳荏問:“我媽媽沒有工作。”
老劉冷笑:“媽媽不上班的多了,好多闊太都不上班,那你老爸呢?”
“死了。”陳荏說,“繼父不肯養我。”
這句話讓老劉動了一點惻隱之心:“為什麼不養你?你還不到十八歲,無論怎樣都是要養的。”
陳荏不說話。
老劉說:“一定是你不懂事,小孩子不能體諒大人的辛苦,還犟頭犟腦的,所以才和后爸搞不好關系。你就不要想什麼減免學費什麼貧困補助了,趕緊回家跟大人道歉去!”
陳荏氣得嘴都歪了,勉強維持了一個學生的禮貌,說了聲“老師我走了”。
老劉喊住他:“學費一學期800,代辦費社會實踐費體檢費250,住宿費每個月80,校服200,你要抓緊時間交啊。我看過你初中轉過來的學籍卡,你后爸是某廠職工,那廠子效益還可以,總不至于這點錢都拿不出來吧?”
“……”陳荏說,“我回去要錢。”
他是該回去了,十五年不見,他想去看看他媽。
他媽總是叫他“荏荏”。
“荏”和“人”諧音,在他媽疼他的時候,“荏荏”聽起來像“人人”,是媽媽嘴里的小人人兒。
“荏”又和“忍”同音,在他媽決定棄他不顧的時候,似乎在說“忍忍”。
忍忍就長大了,忍忍就能養活自己了,忍忍就能離開了。
他記得繼父家那棟老式居民樓,他們住在二樓,那是最糟糕的位置,下水道非常容易堵,堵了馬桶就往外冒臟水。
繼父的房子來自繼祖父,當媽媽嫁進這一家時,整個小區的三姑六婆多嘴多舌者都喊陳荏“拖油瓶”,只有繼祖父不喊。
繼祖父沒來由地喜歡他,喊他“小寶”,背著他到公園玩,從口袋里掏糖給他吃。
陳荏喊他“爺爺”。
然而爺爺病了,不到一年就死了,于是陳荏成了全天下的拖油瓶。
陳荏沒舍得花錢坐公交,而是走回去了,好在只有六七站路,走得起。
他站在樓下仰望,看到二樓過道上為了炒菜而搭起的窩棚。家里面積小,人口多,所以將廚房放在外面,好節省一點空間。
陳荏以前的床就架在原廚房的水龍頭旁,每天晚上都伴著滴水聲入眠,因為媽媽要節約水費,總是開一點點龍頭滴水,一晚上能滴一盆,但是水表不轉。
媽媽在家,陳荏看見了。
相隔十五年不見,說不難受是騙人的。
陳荏臨死前她甚至都沒能來看一眼,因為他離得太遠,她又沒有收入,繼父不給她錢買機票。
媽媽也顯得高興:“哎呀,荏荏你去哪兒了?”
陳荏眼眶通紅,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她還不到四十,眉目依舊靈動,皮膚依舊細膩,但生活使她染上了一層銹色,她兩頰有隱約的黃褐斑。
陳荏從小就知道媽媽長得美,但因為美和無知,十多歲時就被一個同樣俊俏的街頭少年迷住了。隨后她被古板的外公趕出門,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生下陳荏。
她沒有學歷,沒有技術,沒有家庭背景,不聰明不好學沒主見,進工廠沒人要,外出擺攤老被人欺負,連做清潔工都掃不動地,只得靠男人養。
陳荏心想:朋友把我的骨灰送給她了麼?她會是什麼表情?她把我葬在哪里?
“……媽。”陳荏努力克制鼻根的酸澀,“你……你抱抱我好嗎?”
媽媽回頭,一臉驚訝:“荏荏,你干嘛突然撒起嬌來?快進來幫我擇菜,我買了兩斤毛豆沒還剝呢!”
陳荏抽了抽鼻子,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