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荏二十多歲才第一次進去這餐廳,只覺得貴,口味麼……還不如自己做的好吃。
不過免費的午餐永遠最好吃,他太需要這些蛋白質、脂肪和碳水化合物了。
林雁行等人聊得熱火朝天,說的都是些中學生小屁孩的事兒,陳荏絲毫不感興趣,于是始終報以點頭微笑。
他聽到他們笑一陣,嚷一陣,還互相捶兩下,暗想這就是代溝,莫說我沒有他們的成長背景,就說我這歲數也足夠給他們當叔了,能湊到一桌真不容易。
陳荏的朋友總是年紀略大些,或者年紀雖小但心態滄桑。
他們很多有著同樣艱難的童年,有的初中沒畢業就在社會上浮沉,有的并非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有的永遠找不到對的人……
所以陳荏沒法和無憂無慮的家伙打交道,他們都是小天使,但對于陳荏來說是殘酷的。
林雁行突然問:“陳荏,你怎麼不說話?”
陳荏把嘴里的雞塊咽下去,抿嘴一笑:“你們聊,我愛聽。”
這完全是一句客套,但林雁行來勁了,越發手舞足蹈。
他指著腦袋開始說怎麼坐在一張臟得連本色都看不清的椅子上剃頭,指著手臂上殘留的圖案說怎麼玩貼紙,怎麼在地理課上瞎胡鬧,眼瞅著就要把陳荏去小吃店討工錢的事說出來了。
陳荏輕咳一聲,抬起薄薄的眼皮,林雁行居然立即剎住。
聰明。
陳荏心想難怪此人能混到以后的地位,他真不傻,知道給人留面子,即使是無關緊要又窮困潦倒的同桌。
陳荏吃飽了,開始觀察眼前幾個人,那四個正高談闊論的傻孩子沒什麼好說,他對那個跟著夏炎炎來的女孩感興趣。
那女孩總是迅速偷看一眼林雁行,然后紅著臉低下頭。大約是心情太激動,她小動作很多,卻沒吃什麼東西。
有這麼帥嗎?
陳荏也打量林雁行,心想他這時候還沒長開呢,要不妹妹你過幾年再看看?
林雁行察覺了,問:“陳荏你看我干嘛?”
日!
陳荏心想:她看那麼半天你沒反應,我他媽就看了一眼!
“你耳朵邊有碎頭發。”
林雁行用手去撣,什麼也沒有。
夏炎炎對陳荏說:“小同桌,你就這麼陪林雁行鬧啊?又是欺負地理老師又是剃光頭的,會被學校開除的!林雁行他爸有錢,到哪兒都能讓他插班上學,你怎麼辦?”
陳荏笑笑:“那我就出去打工。”
他喜歡這個爽快的、帶著英氣的女孩子。
“到時候你去林雁行家堵門,”夏炎炎說,“不給錢就吃他們家的,用他們家的!”
“滾蛋。”林雁行說,“陳荏你別聽她的,她嘴里就沒我一句好話。”
陳荏點頭,心想好話不要緊,關鍵有好事,小丫頭片子和大明星一塊兒長大,這是多牛逼的談資。
他將眼神轉向那個新來的女孩,她和他一樣在這個團體中格格不入,但他很淡定,她卻很渴慕。
他還看出夏炎炎并不當她是好朋友,估計是且僅是抄作業的關系。
至于長相……陳荏覺得肥環燕瘦,各有千秋,十多歲的女孩兒都是美的。但顯然林雁行不這麼想,他連這女生的名字都沒問。
陳荏暗道一聲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終于一場十六歲的生日聚會結束,所有人吃飽喝足,桌上卻還剩下一大堆。
林雁行讓每人點三個菜,除了陳荏婉拒,其他人都照做,結果菜太多吃不完,桌角一盤海鮮意面只被撈走幾根。
林雁行喊服務員打包,劉堅問:“干嘛呀?”
“帶回家吃。”林雁行說。
“不會吧!”劉堅叫道,“你們家仨保姆,什麼好吃的沒有?帶這些邊角料回去干嘛?”
林雁行說:“你別管。”
“我靠,林大少爺轉性子了,”劉堅說,“別裝艱苦樸素了,碗里落了根頭發你都不肯再吃,還吃剩菜?”
林雁行突然就生氣了,將打包盒往桌上重重一放,說:“我樂意!”
劉堅還想再說,被其余人扯了扯:“別吵別吵,興許老林是帶回去喂狗呢。”
“閉嘴!”林雁行瞪眼。
陳荏不懂他們在吵什麼,先走出餐廳等著。
新來的女孩還混在他們中間,還一副很關切要勸架的模樣,陳荏想小孩兒就是小孩兒,不撞南墻不回頭。
那幾個人吵得快,和好也快,不多久又勾肩搭背起來。
他們在地鐵口分手,男孩們負責送女孩回家,剩下林雁行和陳荏兩個人沿街慢慢地走著。
“你不回家嗎?”陳荏問。
“我要回學校拿自行車。”林雁行問,“我那車太新了,騎出來怕被偷。你呢?去哪兒?”
“學校。”陳荏打算今晚睡教室。
“這麼晚還去干嘛?”
“做作業。”陳荏不打算說出實情。
林雁行問:“那你住哪兒?”
“朋友家。”
陳荏有些后悔對他說什麼“沒有家”之類的話了,這小孩好奇心挺重。
果然林雁行問:“你有朋友?誰啊?”
“初中同學。”
林雁行問:“那怎麼不喊他一塊兒來吃飯?”
陳荏笑:“你倒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夏炎炎帶了個朋友來,也不見得你對她多熱情。”
林雁行皺起了眉頭。
陳荏說:“那妹……姐姐挺喜歡你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林雁行低頭,“遞小紙條,送禮物,看你打球,故意在你面前晃來晃去高聲說話,或者故意和你唱反調引起注意……追人不都是這些手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