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凡安臉頰有些泛紅,已經喝得微醺了,可還是有些意猶未盡,便喊段忌塵將第二壇酒拿上桌,想再賞賞月色,小酌片刻。
段忌塵卻是不肯了:“酒多傷身,不可貪杯。”
“就這麼大一壇,還是你我共飲,如何算多。”邵凡安還拿手擱那兒比劃出個大小,“這不算啥,我小師妹都能喝完。你再拿一壇來,陪我喝上一杯,正好今兒個還是滿月。”他揚揚眉毛,朝天上一挑,笑嘻嘻地道,“正所謂良辰美景,不可辜負。”
段忌塵小臉兒一板,一副雷打不動的小模樣:“不可,你傷好才過沒多久,這一個月本就應該戒酒才是。”
邵凡安往桌子一靠,胳膊肘拄著臉,歪頭看他:“那就是說一個月后就能隨便喝了?”
段忌塵張了張嘴,卻沒立即說話。他稍稍一頓,心下難得起了個小心眼兒,特意迂回了一番,答說:“這個月不許你貪杯。”
這個月不許貪杯,下個月其實也沒讓邵凡安多喝上幾口。
邵凡安酒量一般,卻又愛喝,喝高了就見誰和誰瞎貧嘴,他不樂意,就總在酒席上把人盯得緊緊的。
就這麼盯了好些年,直到他到了能被人尊稱為段前輩的年紀,邵凡安也成了小輩兒口中的邵前輩。兩人在江湖上攜手游歷多年,各自闖出一番名堂來。他有了自己的名號,受眾人敬仰,邵凡安撐起了青霄派,座下還收了個小徒弟。
兩人都到了這般歲數,他也還是會格外留意邵凡安這是喝到了第幾杯。
“段忌塵。”邵凡安只要連名帶姓地叫他,一般都是被他管煩了的前兆,“我徒弟在呢,你就不能給我留個面兒,讓我順順當當地把這杯酒喝完?”
“好。
”段忌塵那會兒早就不是直不楞登的歲數了,輕輕捏一捏邵凡安攥著酒杯的手指頭,把他杯子往自己手心里一過,然后給自己倒過來一大半,一仰脖,干了,再把他那一杯底兒遞回去,也不管有沒有外人在盯著他倆看,只壓低了聲音,淺淺淡淡地道,“你喝。”
這都是許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現在的段忌塵,還是個只會直挺挺地站起身,梗著脖子說不許多喝的年輕小公子。
邵凡安這時是真饞酒了,還有點醉醺醺的勁兒,就笑呵呵地坐在凳子上,曲著兩條大長腿,把段忌塵往自己膝蓋中間一夾,然后就在那兒左右搖晃他,還往他身上一靠,拿下巴頦戳戳他胸口,跟他打商量:“今天不是高興嗎,就多喝一口。”
段忌塵哪兒遭得住這個啊,墨黑的眼仁瞅著他,咬咬下唇,問道:“就一口?”
邵凡安就笑:“就一口。”
段忌塵拼命壓了壓嘴角,擺出一副我拿你沒辦法的模樣,轉身去屋里拿酒了。
這回邵凡安算是高興了,自個兒坐不住,就走出小廊亭,在院兒里轉了轉。他賞賞桃花,又一抬頭,看到月色確實美,心下一動,便端著倆人的酒杯,一個小輕功翻上了屋頂。
段忌塵抱著酒壇走出來時,一時間沒在院子里找到邵凡安,就往四處張望了一下。
邵凡安正坐在房頂正中央呢,他在上,段忌塵在下,也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就想起兩人的初見了。
那時差不多也是這麼一個情形,只不過反過來,他在下頭,段忌塵在上。
回憶種種,恍若昨日。
他在心里默念,段小狗。
恰在此時,段忌塵轉過身,抬頭望了過來。
從初遇到相守,多少年過去,多少年未至,盡在這相視一望里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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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