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走丟一個更麻煩。”邵凡安轉著圈的打量四周的山勢,又探身探腦地看了看眼前兩條山路,再回頭瞧瞧,突然一拍巴掌:“跟我來。”他帶著段宋二人,掉了個大方向,不走山道了,而是奔著山頭的方向直著去了。
他也不是瞎走一通,他是尋著那個嗚嗚的聲音去的。
這一路三人深入林地,越走,那陣如同抽泣一般的聲音就愈發地大,還斷斷續續的,有種哭哭噎噎的感覺。
“這動靜……”段忌塵微微蹙眉:“仔細聽,卻又不太像哭聲。”
那動靜說是哭,調子初聽下來,確實是有些像人哭得喘不來氣時的聲音,嗚嗚咿咿的。但實際上如果不摻和著那些鬧鬼的傳說,細聽一下,便又不怎麼像哭聲了。
邵凡安道:“是風聲。”他舉起胳膊,朝前方兩座山頭中間的一片空地上遙指了一下,“如果我沒猜錯,那前頭應該是個山口,這風便是從那里刮過來的。這按說,有山口就該有能上山的路,那鬼打墻多半是個什麼障眼的鬼把戲,擾亂視聽,估計是意在阻止人進山的。”他放下手,又看了看山頭,“走一步看一步,先跟著風聲走吧。”
三人跟著風聲在林間穿行,最后走到了一片開闊的林地,想再往前進一步找山口,聽風辯位就不好使了。這里的風勢明顯大了起來,到處都是嗚嗚呼呼的聲音,尋不出方向了。
邵凡安站在樹干后面,一腦袋頭發被吹得亂翹,他扯開草繩,把額前的碎發攏了攏,又在腦瓜后面抓了個高一些的鬏鬏重新扎起來,這會兒才算是利落了點兒。
宋繼言的頭發是全束起來的,在后腦勺上挽了個高發髻,看著沒怎麼亂。三人里只有段忌塵是最慘的,他束了高馬尾,發尾長,發絲又很順,這時被風一撩,發梢兒揚得到處都是。
邵凡安一張嘴都覺著自己兜風:“這兒的風怎麼這麼大啊——”他扥了扥衣領,把胸口裹嚴實了,瞇著眼睛原地兜了個圈兒,瞧了瞧四周情況,然后把背后一直背著的紙傘一把拿了出來,在掌心里翻手一轉,傘柄朝下,往地上一懟,傘面砰的一下便彈開了。
風吹得林子里所有樹枝都在搖晃,可這看似輕薄的傘面卻穩若磐石,牢牢立在地面。
邵凡安心中默念字訣,并起兩指,屈指在傘面上輕輕一彈,傘面一陣顫動,下一瞬忽地從傘下刷刷飛出來好幾只紙鳥。那紙鳥不到巴掌大,紙片做的翅膀一展開,飛得卻快,箭一般沖向四面八方,尾羽后面還各自拖著一條細細的紅線。
那紅線乍一眼看去像是繃緊的紅繩,再一眼瞧去便能看出是一道半透的淡紅色虛影,非是實體。
邵凡安閉著眼睛凝神結氣,其中幾道紅線很快便消失了。他睜開眼睛慢慢轉身,全神貫注地盯住剩余幾根紅線牽動的方向,直到倒數第二根線也漸漸淡去顏色,這時只剩下最后一個方位了。他把地上的傘一收,然后遞給師弟,對二人道:“你們兩個在這兒等著,我探一探情況,去去就回。”說完就要動身,宋繼言一把抓住他胳膊,“大師兄,讓我去吧。”
“你去什麼?你去了誰給我盯著傘。
”邵凡安怎麼可能放第一次出山的師弟去冒不明的險,“你拿著傘在這兒守著,我到時候才能找到回來的路。”
宋繼言沒撒手,聲音放軟了:“大師兄,讓我進去,你在這里等我好不好?”
“你又不會控我的紙鳥,你進去有啥用。”邵凡安拍拍他手背,讓他放寬心,“我就進去瞧一瞧,有什麼不對勁兒我就撤。”
宋繼言還想說什麼,他就拿門規壓人家:“繼言,青霄派的規矩都被你忘在山上了嗎?第一條是什麼?”
宋繼言臉色暗一暗,還是回話道:“……謹遵師長教誨。”
門規這玩意兒,就是在越聽話的孩子那兒越好用,邵凡安接著說:“那大師兄的話,你是不是不肯聽?”
宋繼言未語。
段忌塵站在旁邊本來一直沒吭氣,這時候瞅準了機會,默默跟了一句:“我不是青霄派的弟子。”邵宋二人都看過來,他又對邵凡安道,“我和你一起去。”
宋繼言立刻瞇起眼,段忌塵轉過來看向他,補充道:“我修為比你深厚,所以你留下來守著傘,我去才是最合適的。”
宋繼言笑了笑,聲音卻冷:“你自夸的話連說兩遍了,別的看不出,臉皮倒是真的很‘深厚’。”
段忌塵道:“你不相信,我可以和你打……切磋一下。”他說著看了眼邵凡安,又扭回臉找補了一句,“我不會傷你。”
“一人一句的都擱這兒添什麼亂呢,再吵我鳥都飛沒了。”邵凡安快速看了兩個人一眼,對師弟下了死話:“你在這兒等。”又瞧了瞧段忌塵,“想來跟上來便是。”說完便順著紅線的方向飛身趕去。
下一刻,身后傳來腳步聲,段忌塵緊緊跟了上來。
兩人動了內力,一路追著紙鳥留下的紅線跑得飛快。一開始邵凡安還覺著在頂著風跑,也不知從哪里開始的,一腳踏下去,那風立刻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