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凡安頓了頓,腦袋一下轉過彎兒來,杜如喜待他這般周到,不見得是非得和他有什麼交情,興許是和他背后的什麼人關系匪淺。
欸……就比如,江五。
這一下前前后后就理通順了,邵凡安側眼給宋繼言遞了個眼神,帶著師弟一并朝杜如喜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道:“青霄山邵凡安,和師弟宋繼言,見過杜谷主。”
杜如喜放下茶杯,臉上帶著笑意,不急不緩地站起身來。候在一旁的元寶立刻上前,接下他肩上披著的長褂子。他看著邵凡安挑了挑眉,神情似乎頗為愉悅:“不必如此客氣,倒顯得生疏了,我這里沒這麼多規矩,你我都見過一面了,就算是認識了,來。”他往前走了兩步,沖二人招了招手,“都過來坐。”
這一提起見的那個第一面,也不怪邵凡安沒第一眼認出杜如意的身份來,這誰能想到,一個好好的藥谷谷主,對外宣稱人在閉關,結果閉關竟不是在修行,也不是在煉藥,而是貓在一座小亭子里撥算盤算流水賬,也算得上是別具一格了。邵凡安這會兒暗自一想,當初聽到的江湖傳聞,說藥谷谷主行事有幾分詭譎,似乎也不算全是謠傳。
杜如喜引著邵宋二人往書桌走,自己先入了座,坐下時示意兩人落座。邵凡安和師弟算是兩個小輩兒,哪兒好意思一上來就和前輩平起平坐的,一時就都站在那兒了。
“不必拘謹,坐吧。”杜如喜挨個看了他倆一眼,不由得失笑道,“江五教出來的兩個大弟子,性子卻沒一個隨他的。
”如意在一旁奉上新茶,他點了點頭,又朝她揮了下手。如意轉身進了后屋,他繼續說道,“都坐下說話吧,跟我好好聊聊你們那位師父,是不是一天天的還是那副脾氣火爆的老樣子。”
一說這個,邵凡安心下也覺得有些好笑,就他師父那個天天往外跑整月不歸山的性格,如果一師門都這樣,那估計青霄山上一年里得有大半的時間都空著屋。
三個人坐著一邊喝茶一邊聊江五,邵凡安發現,杜如喜提起江五時語氣自然而熟稔,像是關系很近的樣子,可江五以前卻又從未提起有這麼一位至交好友,這里頭似乎就很值得玩味了,邵凡安按捺不住好奇心,便試探著問了一句:“杜前輩,冒昧一問,你和我師父是什麼關系啊?”
杜如喜彎了彎眼:“老朋友。”他想了一想,又笑瞇瞇地補充道,“你師父年輕時對我照顧頗多。”
邵凡安面上跟著笑了笑,心下腹誹,說自個兒師父當初剃了胡子從藥谷剛回來的時候,那表現可不太像是見了至交好友回來的,跟山上罵罵咧咧了好幾天呢。
不過這瞎捉摸歸瞎捉摸,他心里這好奇的勁兒都快壓不住了,也沒敢多問啥。他師父心直口快的,一向是是想啥說啥的直性子,如果師父不想提起杜如喜,那自然是有自己的理由,他一個做弟子的就不亂管師父老人家的閑事了。
幾人閑談的功夫,如意端著個小托盤走了過來。那托盤上托著個小瓷瓶,她躬身遞給杜如喜,杜如喜把瓷瓶交給邵凡安,囑咐說:“這里面是十五粒,一日一粒,這是最后一瓶了。
”
邵凡安的藥一向都是宋繼言收著,這次也不例外,宋繼言起身謝過杜如喜,將藥瓶接過來揣進袖子里,然后追問了一句:“杜前輩,這是最后一瓶……那便是吃完就沒有了嗎?”
杜如喜道:“這服藥的藥效已經發揮到極限了,再吃怕是也沒有更好的療效了。”
聞之,宋繼言神情一暗,邵凡安倒是想得很開,他根基傷到這種程度,能恢復多少都是機緣了,有緣自是福,無緣莫強求,他跟著一并站起身來,露齒一笑:“多謝杜前輩。”
“謝是不必謝了,藥谷的規矩,拿藥需得付賬。”杜如喜在桌子上輕輕敲了敲手指,“既然你從我這里拿到了藥,那自然是已經付過相應的代價。”
邵凡安心中一動,回想起江五當年胡子都沒了也沒拿回藥來,后來隔了半年才把藥帶回來,那師父到底是用什麼付了藥錢?
他剛想問一嘴呢,杜如喜又道:“不過,這另一件事,我倒是可以幫上一把。你之前不是和我打聽過幽山,明日剛好有隊伍要啟程去那附近,你們兩個想去的話,跟著一起去便是了,讓元寶來安排。”
邵凡安頓時面色一喜,沒想到居然能趕得如此之巧,這一下省了一個大麻煩。他和宋繼言對看了一眼,雙雙謝過杜前輩。
動身在即,邵凡安和宋繼言晚上回去各自收拾了包袱,第二天便在元寶的引領下隨隊出發了。
幽山在更北方的位置,隊伍從藥谷北側的谷口出發,一路攀著山,向北緩緩行進。
他們這雖說是個隊伍,但實際上人并不多,除了邵宋二人騎馬趕路,同行的還有輛馬車,駕車的是元寶。
邵和宋駕馬,行進的速度便會快一些,馬車跟在后面,偶爾能看到車廂的垂簾撩起一絲絲的縫隙,邵凡安一回頭那簾子就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