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凡安聽得直皺眉,心說段忌塵這狗脾氣怎麼到哪兒都能惹著事兒。就這,他剛才居然還能把段忌塵和沒人要的可憐小狗串到一塊兒去,指定是腦子里哪根筋搭錯了。
段忌塵那不講理的勁兒一起來,撒個火都能燒到八丈遠外的邵凡安身上去。
邵凡安在這頭捆紙包捆得好好兒的呢,段忌塵橫眉豎目的一眼瞪過來,幾步跨過來,伸手就來抓邵凡安衣領:“姓邵的,備馬!我要回去!”
邵凡安被揪得彎了下腰,心火有點往外冒。他懶得吵架,便克制住了,舉起手里的紙包,壓著火兒道:“段少爺,我活兒沒干完呢。”
“你——”段忌塵臉色又是一變,話未說完呢,沈青陽在后頭遠遠站著,適時對身后的弟子墊上了一句:“去備馬,把段小公子送回去。”
弟子應了聲是,段忌塵火氣更大了,吼出一句“用不著你”,跑去跟賀白玨說了句話,又回頭狠狠剜了邵凡安一眼,怒氣騰騰的甩袖子走人了。
他一走,方才亂糟糟的人群就慢慢散開了,余下的病人沒幾個了,賀白玨坐回去接著看診,沈青陽去看了看那個瘋男人,又和一旁的本地人問了好一會兒的話。
所有人約莫又忙碌了一柱香的功夫,這一場才算是完事兒,收拾的收拾,備車的備車,一路又往回折返。
邵凡安白日里還挺能聊的,這時明顯有些打蔫,閉著眼半靠在車板上,也不怎麼說話。
下車時沈青陽多看了他一眼,問道:“累了?”
邵凡安一下子睜開眼,慢了半拍,才笑了一下:“還好。
”
他原先天天滿處跑時可比這累多了,他身體結實得很,他現在身上又軟又虛,不是累的,是什麼原因他自己知道,可不能說。
眾人回到客棧,將沒用完的藥材卸了車,便各自回客房休息了。邵凡安跟別人的方向不一樣,自己往柴房那邊走。
他早上梳洗的東西都沒收,還放在水井邊,他也懶得回房再出來了,干脆往井邊的小板凳上一坐,直接打水洗漱。
他投了毛巾擦了臉,還是覺得疲軟得厲害,便又往臉上撩了兩把水。過了涼水他也沒變得精神起來,反而覺出自己身體發燙了,也沒什麼力氣。
蠱毒在慢慢地發作。
他真是好久都沒有過這種難受勁兒了,他之前被迫和段忌塵關在院子,倆人每隔兩三天便要共赴一次云雨,蠱蟲在他體內餓不到肚子就不會鬧騰,他這一陣子幾乎都快忘了毒發是何種感覺了。
關鍵還不是毒發,關鍵是他要如何跟段忌塵開這個幫忙解毒的口。
一想這個,邵凡安腦仁直嗡嗡。身上不爽利,他心里還存著事兒,便有些煩躁的把頭發往腦袋后面一捋,然后甩著濕漉漉的手站起來一回身,一眼就瞧見了在他身后的沈青陽。
沈青陽看著他手上的水珠子,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這半步嫌棄的意味未免也太明顯了,邵凡安趕緊把甩手的動作停了,有些好笑地道:“沈公子,你怎麼來了?”
沈青陽往他臉上看了看,淡道:“嗯,過來看看。”
邵凡安臉上瞧著有些泛紅,沈青陽看著他濕淋淋的額頭,猶豫了片刻,還是并起兩指來,伸手往他頭上探去。
一股清雅的草藥香氣撲鼻而來,邵凡安怔了一瞬,下意識偏頭躲開了。
沈青陽收回手,沒什麼表情,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道:“你臉很紅,像是受了風寒。”
“啊,睡一覺就好了,不礙事兒。”邵凡安剛才那一下躲得太厲害了,他還稍稍有些尷尬,便特意轉了話題道,“沈公子,我看你對之前那個男子頗為上心的樣子,可是有什麼蹊蹺之處?”
“那男人患了失心的瘋癥。”沈青陽沉吟了一番,解釋道,“賀公子今日坐診,已經遇見三例失心瘋了,全是年輕男子。”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近幾年每年都會來此地開診,從未有過這種病癥。”
他這一說,邵凡安也覺出一點兒不尋常來了,這小地方往年人都好好的,今年一氣兒瘋了仨,聽著是有些不對勁兒。
兩人就著這件事又多聊了幾句,沈青陽決定在這里多留幾日,明天帶人去查一查,看看究竟能不能查出些什麼來。
“幫不幫得上忙另說,反正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邵凡安挺熱心腸地道,說完呼出一口熱氣。
“嗯。”沈青陽垂了垂眼,從袖子里摸出個小藥瓶來丟了過去,“想幫忙,先把身體養好吧,藥是解熱的,口服即可。”
邵凡安趕緊接住了,聽沈青陽又說了句:“下次不要在院子里用涼水洗漱,又不好好擦干了。”說完就走了。
“多謝!”邵凡安笑了笑,對著他背影道了聲謝,便端著木盆毛巾回了自己的小柴房。
這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他一推門,屋里暗乎乎的,他還啥都沒看清呢,胳膊上一疼,就被人大力抓了進去。
柴門在身后砰的關上,邵凡安神色一凜,丟開手里東西剛要出招,就看到一張熟悉的怒不可遏的臉。